茶的情愫 文/苏立敏
旧时岁月,茶叶不是家家都有的风物。记忆里,有茶的人家都是村里的大气人家,要么家里的老人是退休工人,要么孩子在很远的城市工作,有时我跟着爷爷去那样的人家串门,就有幸喝上一小碗茶水。
通常是圆柱形的茶壶在方桌上摆着,和阿庆嫂的茶壶一样。茶壶放在一个印着花花的搪瓷盘子里,盘子周围倒扣着几个细磁小茶碗,相比自家的粗茶碗显得格外金贵。每逢喝的时候,爷爷的大手就托着,催我喝完了赶紧放回桌上去,生怕摔了。我一口气喝完,凉热不顾,自然喝不出茶的味道来,直觉得与白开水稍有不同而已。
记忆里喝水的情节都是在外玩耍感到渴了,跑回家喝水,奶奶就把暖壶的开水倒进碗里,两个碗来回倒,直到水不烫了递给我,我双手捧住碗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去,可以说打小就是个对水没有时间没有条件去品味的人,也没有坐下来专心品茶水的心情。
父母都是文化人,他们觉得家里最与文化般配的物品就是茶与酒。我家一直是没有断过茶叶的人家,有客人来时,可能有临时去买瓶酒的时候,但茶叶一直是有着的,一个原因是没有人来的时候很少喝它,但凡喝,充足的时候多泡点,不充足的时候少泡点,让那个铁盒子一直有茶叶;再一个原因就是不等茶叶喝完就买来或有人送来了。记得村里有一个乡亲去了一趟城市,回来就拿了茶叶来我家,他拿的茶叶不是常见的散茶叶,像一块褐色的薄豆腐,想喝的时候抠下一块来扔到杯子里泡水,因为成块的茶叶模样很特别,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喝茶水是母亲对美好生活想象的一部分,村北新家在没盖起来之前,母亲经常说,等搬进了新家在院子里栽几杆竹子,竹子下支一个石桌子,有月亮的夜晚就在院子里喝茶水、嗑瓜子。真是想想就美,只是真正搬到新家的时候,院子里种的是杨树,石桌子倒是有,但喝茶水磕瓜子的瞬间一次也没有,大约喝茶水本身就是很浪漫的场景,在忙碌的生活中,从地里劳作回来喝上一碗开水就不错了,实在是没有时间泡茶吧。
我真正感受茶水的旖旎是从上班开始的,和同事们去饭店吃饭,上菜前一壶茶水是必上的,只是免费的那壶茶真是难喝,那茶叶儿有时很碎,有时很大,不管什么样的都给人树叶的感觉,又涩又苦,自始至终没有茶色,还不如白开水好喝哩。
第一次网购就是买了茶叶,是“货到付款”诱惑了我,我怎么也不相信不打钱就给寄回茶叶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买了点儿,真的收到了茶叶,与茶叶一同来的还有两棵小茶树,小茶树根被一团湿泥护着,带着江南的清新味儿,那种心情绝对是青青的小茶树带给了我感动,你想啊,本来想要一缕春风,人家给了一个春天。
从此,对茶叶就有好感了,走亲串友,常常提一箱凉茶饮品,感觉里就是坐在一起品过茶了。因文学与江南三清媚结缘之后,每年都去一两次,回来必带的礼品就是茶叶,有自家炒的,有名贵山上产的,有红叶有绿茶。我品茶品的是送茶人或风景的品质,一直联系不到茶叶自身的味道上去。说来真是惭愧,有一次朋友送我几个小青柑,我端祥着那个装满茶叶的小青橘子,觉得可惜极了,那么小的橘子就摘下来烘干装茶叶,每端详每可惜,到现在也没有品尝过。
一袋从三清山带来的茶叶,在女儿回门宴那天开启了,不知道客人们没话说还是茶叶真的好,走近桌子前回酒时都说酒好茶好。没喝完的那半袋送给了一个朋友,她再见面就没别的话了,说茶水很香,她儿子还打听在哪儿可以买到。
退休以后,终于有时间喝茶了。于我,喝茶品的是寂寞,当一杯冒着袅袅香气的茶端在书桌上的时候,我总是想起喜欢茶酒的爷爷,想起渴望在院子石桌边喝茶水的母亲,想起一起喝过碎树叶般的赖茶水的同事们。时间很无情,在“人一走茶就凉”的尘世,数尽繁华细品一杯茶水的醇厚,生命里遇见的人总与茶有关。
最喜欢江南的茶园,看见友人发的茶园图,迷人的绿色简直惊魂,就好想去茶园走走,让眼眸在圆润的绿意里得到滋养,让余生感受生命里欠缺的芬芳,只是去了那么多次,一次也未与茶园邂逅,或许茶园是我以后依然会去的借口,适合在晚遇的时光里。
妹妹来,我告诉她家里的茶叶很多,别买了。她说自家的茶叶也很多,叮嘱我若是茶叶过期了别扔,煮成茶叶蛋依然有味道,我感觉茶叶似乎是永不过期的,就是不能泡水喝了也可以做成枕头,多好,枕着茶叶睡。
只是这样想了想,眼泪就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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