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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71年为发展畜牧业生产,连里决定在去往西山的路旁盖几栋猪舍,我们排的任务是挖地基。头一天挖的没够深就下班了,正赶上雨季,没想到夜里还真下起雨来。第二天早上天又大晴了,干啥活?地基还挖不挖?我们在队部门前等信儿,不一会儿,老排长过来说地基不够深接着挖。
到了现场往下一看,里面有约10来公分的水吧。排长和我说“找人下去把水掏出来,大家好下去继续挖”。我一看大多都穿的是农田鞋,下去肯定全湿了呀。再一想,派谁下呀,又是水又是泥的,自己是副排长,当然得带头下去啦。我低头用眼一扫,只有小魏穿的是靴子,就和她把鞋换了。我脚大穿她的鞋有些费事,使劲蹬也进去了,凑合穿着吧。找来了个小盆,上面人把水桶梁上拴了个绳子,放了下来。我哈着腰把水往桶里舀,装满水直腰提起来,上面两人使劲往上一拽,水桶就上去了。
一桶一桶的往上拽,多数人都在旁边看热闹,感觉也很快。眼瞅着快掏完了,我两手提着水桶梁刚直起腰,突然呼地一声,大面积偏帮,两侧的地基塌方,正好我刚要起身腰一下子被卡住了,把我挤在了中间。脑袋露上面,土从脖子往下挤压着。其实地基也只有一米宽,塌方能有多少土呀,可太突然了,让人有点发蒙。用锹又怕碰着我,大家七手八脚地往外扒,我刚感到胸口有点憋得慌,就被大伙连扒带拽地抠出来了。几个人扶着我坐到旁边,心急加上害怕,感觉浑身没有劲儿。大家围看着我,姐妹们为我扑拉头和身上的土说,“唉呀,脸都白啦”。老排长过来瞅着我说“幸亏是头抬起来了,要是在掏水时塌方,还不捂哪呀!”
其实也没那么邪乎,一米宽两侧塌方能有多少土,只是太突然害怕而已。歇了会儿,气喘的也匀乎了许多,还好哪都没伤着,只是吓的腿有点软。排长说,“回宿舍歇会儿吧”。两个姐妹送我回宿舍了,躺在被窝里一想还真有点后怕了,当时的情景总在眼前转,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还好是直起身时,这要是被扣到里头可咋整呀。要是真出点什么事,爸妈可怎么办呀?过了一会儿想想,咋也没有啥哭的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姐妹们下班回来把我吵醒了,原来已是中午。饭都打回来了,她们赶紧问我怎么样,我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在被窝里把饭吃了。
饭后,我静静地坐着,只见大家都累了,刚躺下就睡着了,到点了班长一叫姐妹们都起来了,揉着眼睛往外走。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坐起来两臂一展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子,还行,没啥事儿。就把被子叠好,转身趴在被垛上面,两手拄着下颌往外看,天睛睛的,人们都去干活了外面空空的。呆了会儿,没啥意思。我想,年轻人哪能遇到一点困难就害怕了呢?以后还不知会遇到啥事哪,和前辈爬雪山草地相比,这点事儿算啥呀。
想开了,就有了勇气,身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好像哪都不痛了,我穿好衣服,拿起铁锹向工地走去。
(二)
1972年,正值全国农业战线掀起“学大寨”的热潮,上级提出 “苦战二、三年,建成大寨团”的口号。那时,团里正推行大寨创造的“玉米抓把粪”栽培高产新技术。啥新技术,其实就是把发酵的大粪和一定量的土拌在一起,撒在玉米种子底下,这样即又不烧种还可以直接吸收营养,不浪费肥料。这活不仅用工量大而且也太脏了。先要把大量农家肥收集到一起发酵,冬天刨糞再用车送到地里,。三大作物都需要,用量是很大的。为此,我们连专门成立了积肥班,班长是五十多岁老职工,叫赵连发。他带领一班人到附近的四方台矿区去掏厕所。因干得好得了个先进班级称号。大家还编了个顺口溜“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一连上纲要,全凭大老赵”!有意思吧。
种玉米时,一条垅上要好几个人,前面一人拿个大片镐刨坑,后面一个挎筐抓肥,再后面一个背个袋子播种子,最后一个盖土也叫踩格子,一条垅上四个人,最不愿干的就是第二个抓糞的,又臭又脏,赶上风天就得弯点腰,把肥放到坑里,稍不注意就迷眼睛。为落实团里精神,那些日子,肖荣连长和机务排杨殿荣等几个老师傅们,没黑没白的反复研究,实践,最后,终于研制出了用同样的原材料加工,经高温挤压制成颗粒肥,即省工省料又经济实惠,而且小麦、玉米、黄豆三大作物都能用上。这下可好啦,连长笑的嘴都合不拢了,马上安排三班倒赶制颗粒肥,为开春播种做好一切准备。
连里机务修理库里面很宽敞,就成了制作颗粒肥的地方。车间的外墙上写着:“苦干、实干、加巧干,战天斗地夺高产”的白色标语。连里也提出,要在春播前把三大作物用的颗粒肥全部赶制出来。春节放假时,北京、上海、天津等远道的知青们,大多回家过年还没有回来,我是副排长家又离得近些,自然要早回来了。
过了年正月初五我就返回了农场,和连里当地知青及老职工一起,三班倒赶制颗粒肥。宿舍里自个睡觉还真有点胆突的,就把门把手上拧了个8号线的铁丝圈,串上个锄杠,横在门上,插的牢牢的。有一天,半夜下零点班回来,冷嗖嗖的,走廊烧火墙的炉子早就灭了。睡觉前就往灶坑里多加了两铲子煤,心思屋子冷炕暖和点也行呀。刚睡时就觉得屋里有点烟味儿,不太大,心想没事儿一会就好啦。也不知睡了多久,就感到头痛的厉害,昏沉沉的,咱是东北人一下了明白了,别是煤烟中毒了吧。想爬起来,就是浑身没有劲。坏了,真的是煤烟中毒了,可得把门打开,否则不就交代了吗?
那是毅力和时间的较量,一会昏迷一会心里想可不能睡,可不能睡,我爬到炕边,往下一看就像是万丈深渊根本下不去,昏迷中我想到了窗户。那年代还没有塑料布呢,只有一层玻璃,冬天怕透风,上冻时窗框边上都糊了牛皮纸。我慢慢向窗跟前移动,就一个信念: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到了窗户跟前,我使足了仅有的一点力气伸手向玻璃砸去,一下子又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吹进的冷风把我冻醒。好冷呀,一看,天已大亮,手上砸玻璃时划了几道口子,被子上淌的一片血都已凝结了,只有较深的伤处还有点渗血。我穿上棉袄吃力打开铺衬包,翻出个布条把手包上。心里明白了许多,可头还是还有些晕,而且非常冷,赶紧爬回了被窝。
那些年,东北的雪特别大,一冬下来得刮几次烟儿炮。外边呼呼地刮着风,风挤着似的从那个窟窿往屋里灌。我把头缩进被窝里又迷了会儿,心里明白了许多。
我知道是自己的毅力战胜了死神!待我完全清醒后,转身向窗户望去,从那个破碎的窗户处,折射进来了绚丽阳光,她,给了我生命的力量。
作者:李贻玲,1952年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县。1968年上山下乡到黑龙江农垦总局集贤农场一队,1969年组建兵团任副排长,1974年被推荐到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成为一名“工农兵大学生”。2007年12月退休。
来源:浓情黑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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