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潜规则」文化

随着东京的电车向前奔驰，耳边传来了车内的广播「携帯电话をマナーモードにしてください」。简短的一句话，道尽了日本潜规则里面最精髓却也最暧昧的本质。

这句话的中文意思是「请将手机关成静音/ 震动模式」，英文也有相应的用法，例如「Mute/ Vibration mode 等」，非常的直观且容易理解；但在日文中，却用「マナー」来诠释──「マナー」源于英文的「Manner」，也就是礼貌、礼仪的意思。换言之，日本铁路JR当局希望你能符合礼仪，不要影响大家。

在日本随处可见、若有似无的礼仪眉角

这种道德观就反映了日本最独特的文化之一：许多的事情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规范，但每个日本人心中都有一把尺来评断他人。为了避免造成别人的困扰，亦或是不想被他人评价，而衍伸出来的概念就是所谓的「潜规则」（「暗黙のルール」、「暗黙知」），而这个概念随处可见。

有什么潜规则的例子呢？例如：

上电车后，背包不能后背，应该要放在胸前以避免撞到别人。

电车上尽量避免谈话，以维持安静的空间。

乘坐新干线时，若想要把椅子往后倒时，要先告知后面的人。

在神社参拜时，别忘记排队。

团体聚会时，第一杯通常是啤酒。

女生没化妆出门会被侧目......

以上此类的眉眉角角充斥在日本社会的各个角落，没有人明讲但众人都知道不要轻易越过那条若有似无的线。

如此的社会氛围其实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日本人的行为──你的行为若打破了潜规则，或是影响到旁人的话，就容易被他人侧目。若只是在街头上被陌生人白眼可能没啥影响，但若是在职场、学校、同事间被贴上白目、不合群的标签，可能影响升迁、或被团体边缘化。

「这群人」在日本就被称为「KY」（空気を読めない人），也就是「不会读空气、不懂看别人脸色、状况的人」。为了避免落入这种窘境，许多人会无意识地选择相较保守、从众的路线，反正跟着大家走准没错，自己不要跟别人不一样就好。r

日本「潜规则」文化跟珍奶热潮为何有关？

而这样的思维其实协助了许多潮流商品的火红程度与速度，让它们在短时间内席卷日本社会，却也在短时间内消失无踪。例如珍珠奶茶，3、5 年前开始打进日本市场。许多年轻女生为了跟风在Instagram 发漂亮的动态，即使自己不爱喝依然会买一杯来拍照，喝个几口就丢弃在垃圾桶。

然而，这珍奶风潮已经没落，去（2020）年底倒闭的珍珠奶茶店越来越多，曾经的排队人潮也不复见；同样的，刷毛外套在几年前占领了年轻人的衣柜。涉谷、原宿、新宿等潮流聚集地，随处可见穿着刷毛外套的年轻人。但今（2021）年秋冬，依旧穿着刷毛外套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大家都做、所以我也要做比较好」的社会现象在疫情的时代也一样。疫情爆发初期，日本人在短时间内纷纷戴上口罩。当然大部分的人是为了要保护自己，但也有民众在调查的时候提到，因为周遭的人都戴上了口罩，如果只有自己不戴的话可能会有点尴尬，所以即使不是医疗口罩，至少有戴就好。

无形规范带来强烈心理压力

「潜规则」不仅仅影响整个社会，也扩及到个人层面。毕竟礼仪、道德、不妨碍他人等，本身就是很暧昧的概念，依据不同的解读就会有不同的诠释。若过度解读，这种无形的道德规范，便会带给个人带来莫大的心理压力。

例如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岩手县是日本唯一前半年都没有感染的县市。本该开心的状况却也在精神上束缚着当地居民，谁都不想成为第一个被感染的病例──因为如果自己成为防疫破口，就会造成其他市民的困扰。因此，许多家长甚至叫外地生活的小孩不准回家乡。

这般巨大的心理压力，便可能造成令人遗憾的社会事件：一位住在东京的女性，感染Covid后承受莫大的心理压力，本该是受害者的她却走上绝路，遗书上写着：「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的问题，给周围的人带来那么多的困扰」。

文化是把双面刃，只能等待持续进化

写到这里，潜规则文化虽然看似黑暗，但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一种感激的美德及礼仪。有些日本人即使一个人吃饭，也会合起双手说「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ごちそうさまでした」（我吃饱了）对提供食物的人表达感谢。不论是专业运动员或业余爱好者，有些打羽球的日本人会在下场后对场地敬礼；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即使没有电影彩蛋，几乎所有观众都会等到感谢名单全部跑完才起身离去，对制作的电影团队致上敬意（当然有另一说则是大家都没走，所以自己先离开非常不礼貌，这想法也真「日本」。）

不只在日本国内，日本人也将这种美德发扬国际。2018 年的足球世界杯，日本观众在赛后自动自发地清理球场的垃圾，被国际媒体广为赞扬。去过日本的国人也常会夸赞日本很干净，街上都一般没有什么垃圾、非常有礼貌；排队更是基本礼仪，大家都很遵守秩序等优点。这些美好的一面，让许多国人、外国人爱上了日本。

潜规则文化是一把双面刃，带给日本社会许多的美丽及赞美，却也留下些许令人惋惜的悲剧。但文化不是静止的，一直都是动态且不停进化的过程。随着时代巨轮的转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我们将发现日本的黑暗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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