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被我们“过度消费”了吗？

大家好！我是铁皮人SOOZY。前些日子Supreme发布了2021开年新品，除了那件堪称“文化输出”的东北大花袄格外耀眼之外，名人元素也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除了Biggie、Lggy Pop、“拳王”阿里以外，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切·格瓦拉（Che Guevara），他被以像素格漫画的形式呈现在卫衣和photo tee上。这不是Supreme第一次“致敬”切·格瓦拉了，去年的20SS就有一件印花古巴衬衫。

Supreme 21SS再次致敬切·格瓦拉

贝雷帽、劳力士、

古巴雪茄

众所周知，切·格瓦拉的肖像早已作为一个文化符号，出现在众多的文化场景中。街头潮流品牌也频繁“致敬”这位革命家：除了Supreme以外，Stüssy推出过vintage tee，Vans推出过增加骷髅元素的切·格瓦拉帆布鞋。

Jay-Z是知名的切·格瓦拉崇拜者

然而，当我们把切·格瓦拉穿在身上，又对于这个长发蓬乱、戴着贝雷帽、双眼饱含激情的男人，到底了解多少呢？

年轻时的切·格瓦拉

这里先简要回顾一下切·格瓦拉的生平：切·格瓦拉本名埃内斯托·格瓦拉，1928年生于阿根廷。在就读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医学院期间，他与好友格拉纳多休学一年，驾驶一辆摩托车环游了整个南美洲。在途中，他见识到了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对南美人民造成的疾苦，让他在心中燃起了投身南美革命运动的想法。这段经历被他写成了《摩托日记》，成为摇滚青年的一部圣经。

《摩托日记》2004年被拍成电影，豆瓣评分8.4

1955年他与卡斯特罗兄弟在墨西哥城相识，随后一起领导了推翻古巴巴蒂斯塔独裁政府的武装斗争，参与缔造了社会主义的古巴共和国，并以高级领导人的身份参加了外交活动，到访过中国，被毛主席接见。

切·格瓦拉与卡斯特罗

1965年，本已功成名就的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革命理想，离开古巴，深入非洲和南美丛林中开展游击斗争。1967年在玻利维亚被捕，继而被杀害。“Che”在西班牙语中是打招呼和表示惊讶的常用语，拉丁美洲人民将其冠以名前，以表达对格瓦拉的爱戴。

在非洲刚果开展游击的切·格瓦拉

切·格瓦拉死后，其肖像成为反主流文化的普遍象征以及全球流行文化的标志，同时也是第三世界共产革命运动和西方左翼运动的象征。

切·格瓦拉旗已经是欧洲国家民众游行时的必备

除了举世瞩目的历史成就以外，切·格瓦拉还以其卓越的个人魅力，带火了三样东西：贝雷帽、劳力士和古巴雪茄。

切·格瓦拉喜爱佩戴贝雷帽，在他的几乎所有造型中，钉着银星的黑色贝雷帽都像半永久装饰品一样出现在他的头上，这也成为了日后许多年轻人模仿的内容。2017年香奈儿在切·格瓦拉的“第二故乡”古巴办秀时，也以贝雷帽为主打单品进行致敬。

香奈儿2017古巴系列

劳力士手表可谓是切·格瓦拉一生中唯一使用过的奢侈品。他本身是极度厌恶奢侈生活方式的，在古巴担任高官期间，他生活节俭，没看过电影，没去过海滩，拒绝给自己加薪。

不过劳力士手表却因为出自最亲密战友的赠礼而成为了例外：1958年，卡斯特罗授予其少校军衔的时候，赠送了他一枚格林尼治Ref.1675。1966年，他赶赴玻利维亚之前，卡斯特罗又赠送了一枚劳力士表。一直到他被捕之时，这两枚劳力士也一直在他身上，陪伴着这位革命家出生入死。

切·格瓦拉的巨大影响力，推动了同款格林尼治表的销售，引领了劳力士的风靡，甚至1980年代的劳力士广告中，还出现了切·格瓦拉的相关内容。

虽然劳力士的“黑水鬼”广告“革命时刻”以切·格瓦拉为宣传点，但其本人实际佩戴的是红蓝圈的格林尼治表。

古巴雪茄享誉全球，切·格瓦拉堪称是最著名的代言人。切·格瓦拉的一生都与雪茄相伴。在丛林领导游击作战时，雪茄就是他和游击队员除了枪炮以外最离不开的伴侣。古巴革命成功后，切·格瓦拉代表古巴参加第19次联合国大会，他以一身橄榄绿军装出场，手里拿着粗粗的古巴雪茄，成为了永恒的历史经典。

切·格瓦拉曾谈道：“雪茄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是枪，他是道德，某些时候帮助我战胜自己。”这句话也为古巴雪茄写下了最经典的广告语。

为什么切·格瓦拉

成了ICON？

如今，切·格瓦拉的肖像早已成为了无人不知的文化符号——这张著名的肖像照拍摄于1960年3月5日，切·格瓦拉在参加La Coubre遇难者葬礼游行时，摄影师Alberto Korda抓拍到了他当时的神态，并命名为《英勇的游击队员》。

不过，直到切·格瓦拉去世后，这张照片被意大利出版商Giangiacomo Feltrinelli将其制成海报后，才随着当时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运动而广为流传。而后，更多的艺术家参与进来，例如吉姆·菲茨帕特里克尝试加入红色的搭配，制成了如今广为流传《Viva Che》版本，安迪·沃霍尔也对该肖像画进行了波普化的艺术加工……

安迪·沃霍尔创作的切·格瓦拉

历史上如此之多的革命家，为何只有切·格瓦拉能成为最广为传播的文化符号？

首先当然是这位理想主义革命家的传奇经历与个人魅力。正如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卡斯特罗评传》的作者徐世澄教授的评价：

“在众多的民众眼里，格瓦拉是具备各种美德的革命者，试想：一个阿根廷青年，毫无利己的动机，投身于古巴的革命事业；古巴革命胜利后，为了非洲和拉美的革命事业，他又舍弃自己在古巴的高官和权位，离开古巴，离开自己的亲人，先去刚果，后去玻利维亚，最后牺牲在玻利维亚。格瓦拉留下了什么？他留下的是精神价值，是觉悟。他象征着一个非凡的榜样，一种不可摧毁的精神力量。”

而更重要的，可能是切·格瓦拉正好赶上了共产主义美学在西方社会的流行。1960-70年代，随着西欧、美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兴起，共产主义美学逐渐在西方社会流行。苏联的宣传画、中国的毛主席像，被许多艺术家借鉴和创作，更被更多伦敦、纽约和东京的年轻人们穿上了街头。

日本漫画家为切·格瓦拉创作了生平漫画

英国皇家艺术学院设计史学家大卫·克罗利表示：“古巴革命像是一支兴奋剂。格瓦拉的形象的出现正赶上了这股热潮，对西方的激进人士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这也难怪，西方学者们对切·格瓦拉的评价都是溢美之词：“红色罗宾汉”、“共产主义的唐吉诃德”、“尘世的基督”、“复活的普罗米修斯”、“拉丁美洲的浮士德”……

2016年俄罗斯民众燃放热气球纪念切·格瓦拉。via:AP

“如今的日子很难再提出当初的宣言，正是如此，使得这样的形象显得更为具有乌托邦色彩，也更吸引人，”大卫·克罗利说：“我想那和我们对1960年代的神化有关，我们的文化中始终有一种对于那个时代的迷恋。”

2009年马德里纪念古巴革命胜利50周年的游行者 via:AP

是在“致敬”，

还是“过度消费”？

需要理性看待的是，切·格瓦拉的最终失败是历史的必然。周恩来总理就非常深刻地评价道:“所谓格瓦拉的‘游击中心’理论，就是跑到那里放一把火就走。就象我们的盲动主义似的，脱离群众，没有党的领导……我国革命过去有盲动主义血的教训，有战争的失败经验教育我们，拉丁美洲人民没有这个经验，他们觉得格瓦拉是个英雄。”

2009年土耳其安卡拉青年抗议北约游行 via:AP

几十年来，切·格瓦拉的革命理念早已离我们的时代渐行渐远，甚至不再为年轻人所了解，不过他的肖像却化身为叛逆、自由、反威权的符号象征，被青年文化不断地“致敬”。

2017年一名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露出切·格瓦拉T恤以及军帽里“共产主义必将胜利”的标语引发轩然大波，该军人随后被开除。

摇滚、街头等青年文化对于切·格瓦拉的推崇自然可以理解，不过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切·格瓦拉还被其毕生反对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肆意演绎：比如巴西超模吉赛尔·邦辰曾身穿印花比基尼引发巨大的争议，LV也推出过印有他肖像的手提包。

邦辰的这件切·格瓦拉印花比基尼引发争议

Stella McCartney 2016发布重现切·格瓦拉和卡斯特罗

就连传奇英雄的后代也没有放过机会：2009年，切·格瓦拉的孙女Lydia Guevara为“反皮草和动物保护组织PETA”拍摄了一组提倡素食生活的宣传照，模仿爷爷穿着绿色军裤，头带贝雷帽，左右两肩交叉斜挎用胡萝卜做成的子弹带。PETA方面表示“以这样革命性的形象推广素食运动是对切·格瓦拉暴风骤雨般的革命传奇的致敬”。

然而，这些是真的“致敬英雄”，还是在“消费传奇”呢？

爱尔兰艺术家Patrick Thomas设计了以商标组成的切·格瓦拉头像，以表达对当今的“切·格瓦拉热”的质疑。

前两年，广西偷车贼周立齐因为长相酷似切·格瓦拉且“语出惊人”迅速走红网络，被网友戏谑为“窃·格瓦拉”。不过令人感到不堪的是，新华书店在宣传《切·格瓦拉传》时，居然为了蹭网络热度，使用“窃·格瓦拉”的名言作为宣传标语——“这辈子是不可能打工的。”

2007年，《北京青年报》在纪念切·格瓦拉专题中，曾针对“切·格瓦拉消费热”不无警醒地评论道：“革命者已经成为消费时代的时尚符号……成为人们寄托反抗、反叛梦想的偶像……对于一直致力于推翻这个‘庞大体制’并为此献出生命的切·格瓦拉，可能再也没有比这更具讽刺性的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似乎在这条讽刺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以色列艺术家Amit Shimoni创作的切·格瓦拉漫画

参考资料：

1.《东方早报》2009年1月6日 什么使格瓦拉风行至今?

2.《中国青年报》2007年10月8日 切·格瓦拉纪念专题

撰文 / 飞鸿

排版 / 16si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