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冀鲁边区是抗日战争时期由河北省津南地区的部分县,与山东省北部的乐陵市等部分县合并形成的一个战略区。冀鲁边区有深厚的红色底蕴。1939年秋至1940年春,冀鲁边为鲁西、鲁南输送了近20000名干部、战士,为整个山东抗日根据地的建立做出了巨大贡献。抗战期间冀鲁边有10万多抗日军民牺牲在这片热土上。
近年来,乐陵市扛起冀鲁边区抗日根据地中心县的历史担当,对冀鲁边区抗日根据地历史进行深入挖掘和系统整理,建立了冀鲁边革命纪念园和党性教育基地等,为打造‘南有沂蒙山、北有冀鲁边’的红色教育品牌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
为进一步弘扬“敢为人先、大爱为国、不屈不挠、团结奉献”的冀鲁边精神,大众网·海报新闻特推出“红色冀鲁边”专栏,分“革命”“抗日”“解放”三个板块,将连续刊登《大众日报》高级记者朱殿封老师的史志性报告文学作品《红旗飘飘》,敬请关注。
晚年的龙书金。 吴东峰/摄影(图片来源于网络)
赵振德献给八路军1万多发子弹和上百枚手榴弹,并建议树林设伏:板垣师团的安田大佐毙命;宗子敬让人搬出十几只木箱,里面装着崭新的枪支子弹,说:“灭绝人性的小鬼子杀到跟前了,战士们快拿去打鬼子。”
鲁北老区人民冒死三救龙司令
朱殿封
1939年,陵县郑家寨镇大宗家仅有六七十户人家,4月1日却在这里发生了一个震惊日本朝野的事件: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板垣师团的安田大佐命丧冀鲁边区。
东京电台发哀号
1939年3月31日晚上,汽灯高悬,明如白昼。戏台上,话剧《卖国贼汪精卫》刚谢幕,秧歌队便登场……八路军115师东进抗日挺进纵队第五支队与陵县前、后侯家村及周围村庄村民联欢,精彩节目演到深夜。
五支队连打几个胜仗,指战员滋长麻痹轻敌思想,忽略了“久住一地易遭敌人袭扰,久走一路必遭敌人伏击”,2000多名指战员持续在一地驻扎。支队长曾国华、政委王叙坤率支队部、直属骑兵连、特务队和五团一营一个连驻前、后侯村,副支队长兼五团团长龙书金和政委曾庆红率团部特务连和三营十二连驻大宗家,一营驻赵玉枝村,三营驻阎富楼村。
日军连吃败仗,十分恼怒,四处侦察,追踪八路军寻仇。唱戏这天,村里来过“磨菜刀”“吹糖人”“卖糖果”等买卖人。驻德州的日军旅团长安田大佐探明五支队军情,当即纠集沧县、盐山、德州等地步骑兵2000多人,60多辆汽车,配备战车、炮兵,星夜奔袭。
“汪汪汪”“叭叭叭”,狗叫声、枪声划破4月1日拂晓。“通信员,马上打电话向支队部报告情况。”龙书金吩咐完,带上几名战士直奔村西十二连驻地。龙书金看到西面赵寨方向敌人黑压压一片,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向大宗家迂回包抄。同时,另一路鬼子正向前、后侯家和阎富楼等处运动。
“阻击敌人!”龙书金一声令下,十二连排子枪、机关枪、手榴弹齐发,鬼子死伤一片。三营从激烈的枪炮声中判断团部遇袭,即刻派来十连支援。龙书金大喜:“张宝珊连长,你带一个排到村南迎击敌人;杜指导员,你带两个排和机枪班到村东待命。”
战斗在大宗家、前、后侯家、阎富楼、赵玉枝打响。鬼子重兵攻击大宗家五团团部。团部临时架设的电话线被鬼子骑兵冲断,与各营中断联系,团部特派员谢甲树统一指挥与鬼子展开巷战。十二连打退鬼子多次冲锋,寡不敌众,部分兵力撤进村里与特务连和十连会合。
龙书金带通信排一个班从村南转到村东与十连两个排合兵一处。嚣张的鬼子挺枪向前冲击,子弹似冰雹,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来。龙书金带通信排转入村外一条壕沟里。战斗越打越激烈,龙书金一脸严峻。曾庆红说:“团长,我去赵玉枝调一营来增援。”龙书金说:“不行,派别人去吧。”曾庆红眉心竖起两道深纹,沉思片刻,坚持说:“团长,还是我去吧。”曾庆红那张平时温和的面庞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老龙同志,这里的指挥任务就先交给你一个人了。”说罢跳出阵地,冒着满天飞的子弹冲向村外。突然,曾庆红身子一晃倒了下去。龙书金一甩胳膊:“快把政委救回来!”久经沙场的老红军干部曾庆红为国捐躯。
午后一点,支队首长下令撤出战斗。龙书金连派几个通信员进村传达命令,他们都中弹牺牲。这时,通信排一个“小鬼”请战:“首长,我去。”“小鬼”途中中弹受伤,他带伤冲进村里,向谢甲树传达了命令。但被鬼子重重围住,部队撤不出来。并且,鬼子又增援了六七百人、8门小炮。
龙书金见此,纵身上马赶奔支队部。曾国华、王叙坤指挥部队正准备转移,他们简短交流各部队战况,王叙坤问:“龙团长,你知道鬼子是哪一部分的吗?”龙书金轻轻摇头:“不太清楚。”“老对手了,板垣师团的一部分窜过来了。”“哼,在平型关打过交道了,是手下败将。”
平型关大战时,龙书金任连长,率部攻打日军“蛇头”阵地,鬼子火力猛烈,久攻不下。他观察到远处一个小山包上有两个鬼子身影,一个持望远镜,一个举着指挥刀,像指挥官。他取枪瞄准,“叭叭”两枪,两人应声而倒。八路军一鼓而上,鬼子溃败。
王叙坤说:“不能轻敌呀,他们正是要报那场战斗的仇哩。老龙同志,你看困在大宗家的那两个连怎样才能接应出来?”“只要给我一个连,保证把他们解围出来。”支队首长答应增援,龙书金飞马返回。
随即,曾国华、王叙坤率骑兵连挥舞明晃晃的战刀杀进鬼子步兵阵地,鬼子顿时乱了阵脚。支队部和五团一部跳出包围圈。
梁世淦指导员奉命带一个排增援大宗家。龙书金觉得援兵偏少。梁世淦庄严地说:“团长,支队抽不出一个连的兵力。您别看是一个排,他们中有不少人参加过平型关大战呀,打起仗来一个排能顶一个连。”龙书金闻言备受感动和鼓舞,多好的战友啊!他抽两个班组成接应小分队。战士们虽然与鬼子拼杀了十来个小时,但精神抖擞,个个眼里射出誓与鬼子血战到底的刚毅目光,刀出鞘,弹上膛,猛虎出山冲向村里。第一次接应失利,小分队的战士倒在血泊里,梁指导员负伤。龙书金组织身边20多个战士第二次冲锋。此刻,村里枪声大作,村里战士再次发起突围。小分队出击向鬼子猛烈开火。鬼子遭到里外夹击却更加疯狂,层层结队地端着枪挺胸向小分队冲过来。一面冲一面喊:“冲击!冲击!”鬼子官举枪挥刀“嗷嗷”督战。小分队里的大个子机枪手两眼冒火,挺身端起机枪向鬼子“哒哒哒哒”地猛扫,鬼子一排一溜地倒下去,后面的鬼子又踏着同伴的尸体扑上来。两强相遇智勇者胜。龙书金大声喝令:“投手榴弹!给我狠狠地打!”旋即,一排排手榴弹在敌群爆炸,几十个鬼子死伤倒地。小分队撕开一道口子,接应村内百十名战士借机杀出重围。
此战,八路军伤亡300多人。日军伤亡500多人、战马100多匹,板垣师团的安田大佐被击毙,震惊了日本政府。东京广播电台专门报道了侵华日寇的这次战斗失利,为安田大佐毙命哀号。
龙书金后来多次说:“这是我一生当中遇到的一次最激烈的恶战。”
群众献枪弹,将军受伤夹皮墙里躲一夜
大宗家东北面有一条大宗旱河,河两岸都是沙滩、沙丘,只有夏季行洪时有水。
那天,龙书金指挥战士跨过大宗旱河,退到高家庄村南一条沟旁。埋伏在沟里的一个鬼子冲着龙书金开了一枪,子弹打穿他的左肱骨,鲜血直流。他一踉跄险些栽入深沟,一甩枪把那个鬼子打翻在地。医生跑过来要给他包扎,他说:“没时间了,赶快转移。”
在高家庄村头,一位老乡告诉龙书金,八路军队伍已往东北方向开过去。他即刻带着战士们追赶部队。走出不远,一队鬼子骑兵追上来,将他和战士们冲散了。龙书金一人转到高家庄西边的大宗旱河沿岸,前面是一片防沙林,他穿过沙滩地向树林走。正在这时,龙书金看见沙滩上十来个鬼子骑兵追击团通信排长和两个战士。马蹄陷入流沙跑不起来,鬼子在马上摇摇晃晃难以瞄准。鬼子追近了,三人便向鬼子纵横冲杀,刺刀捅得战马乱跳,鬼子在马上前仰后翻。待鬼子下马,三人又跑远了。刚到林边的龙书金跑上前高声吆喝:“快到这边来!”
四人在树林又遇到一个战士。夜晚,五个人走进刘鸭子村,在老乡刘文的夹皮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老乡们得知龙书金他们是救过“十八团”(当地一支农民抗日武装)的八路军,热情地给龙书金包扎伤口,竞相把他们拉到家里吃饭。
龙书金归队,医生检查伤口后大吃一惊,他中的是自动爆炸子弹,左肱骨粉碎,剩下几根筋连着胳膊。医生决定给他截肢。龙书金一听跳了起来,说:“不行!没有手我怎么指挥打仗?!”肖华协调说:“先给他接骨试试,不行再截肢。”一位护士拿来一根粗麻绳要把他绑起来。龙书金说:“我又不跑,绑我干什么?”医生说:“没有麻药了,只能打点吗啡,但效果不是很好,怕你受不了。”龙书金哈哈大笑说:“可知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不用绑,吗啡留着给战士用。”手术做了两个小时,手术刀在龙书金左臂上肢里“咯吱咯吱”作响,他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脸上汗珠滚滚。手术毕,警卫员脱下他的衬衣,拧出了小半盆汗水。
龙书金保住了一条手臂,虽然这条左臂比右臂短了一截。部队天天行军打仗,无法将养,龙书金左臂的骨头接了又断,断了又接,总是连不好。他用两块小夹板夹住左胳膊,吊在脖子上,又打了10年仗。
血战大宗家,还有两个人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位是后来任陵县二区区长的赵振德(人称“武疯子”,1940年7月1日牺牲)。他家住赵玉枝村,早年毕业于廊坊炮兵学校。八路军开进冀鲁边区,他与肖华、龙书金等人多有交往,支队部和五团团部经常住在他家。大宗家战斗发生前三天的3月29日晚上,赵振德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参加了八路军。第二天,他将存放的1万多发子弹和上百枚手榴弹献给八路军,这批弹药在大宗家战斗中的作用可想而知。
联欢会上,赵振德6岁的儿子赵明华坐在曾国华和龙书金身边。龙书金把明华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慈爱地说:“这是振德的命根子,也是我们抗日的希望。”
第二天战斗打响,一营占据村子周围的有利地势,顶住鬼子的一次次进攻。赵振德和地下交通员张清堂随一营参加战斗,赵振德向营长温先星等人建议:“派兵占领赵玉枝村后旱河岸边的树林,我军便可守、可进、可退。”营领导当即派一连特派员高子贵带领一排人,由赵振德、张清堂带路前往回龙寺一带树林埋伏。
果不出所料,他们刚埋伏下,一支鬼子骑兵从东北方向赶来,要在回龙寺沙岗子后面打埋伏。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骑在马上用望远镜向南观望,根本没想到眼皮底下会有八路军。高子贵喊一声“打”,战士们投出一排手榴弹,炸得鬼子人仰马翻,鬼子官连人带马滚到岗子下边。战士们旋风般冲入敌阵,排长一刀将鬼子官劈死,顺手扯下他佩戴的领章,摘下他的战刀。敌骑兵发动了多次进攻,企图占领树林截断八路军后路。怎奈,骑兵在树林里无法展开,只有被动挨打,最后剩下几个骑兵向东逃跑。被打死的鬼子军官,就是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板垣师团的安田大佐。
另一位是大宗家村的大地主宗子敬。宗子敬年近70岁,他家有360亩(旧时大亩,在大宗家一带1大亩相当于现在3.6亩)土地,住宅青砖灌顶,洋灰抹缝,四角建有高高的角楼,院墙高大而坚固,村民叫它“保险院”。八路军战士与鬼子展开巷战,从早晨打到日头偏西,战士们没吃没喝,同鬼子反复冲杀30多次。眼看子弹就要打光了,战士们退守“保险院”。
宗子敬一家老小10余口人盯着谢甲树,眼里流露出惊恐和焦虑。谢甲树安慰说:“不要怕。鬼子一时打不进来,拖到天黑,我们就有办法。”谢甲树说完抬腿往屋外走。宗子敬说:“慢走,你们跟我来。”他说着,对家人摆摆手:“都来帮把手。”宗子敬领着谢甲树来到后院牲口栏里,他吃力地挪开一条石槽,掀开石槽下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洞口,只见洞里整齐地排放着十几只木箱。宗子敬叫孩子跳下洞,把一只只木箱递上来,里面分别装着崭新的枪支和黄灿灿的子弹。
宗子敬说:“这是我以前置下看家护院用的。灭绝人性的小鬼子杀到跟前了,眼见你们豁出性命打鬼子,我虽不能亲手杀敌,爱国心还是有的,战士们快拿去打鬼子。”谢甲树握着宗子敬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老人家,你这也是救了战士们的命!”
鬼子刚接近“保险院”,弹雨从角楼、院墙上泻下,鬼子后退几十米。宗子敬的孙媳妇端枪在手,趴在墙头上一连撂倒几个鬼子。临近黄昏,谢甲树组织战士再次突围,与接应的部队会合冲出村子。不幸,谢甲树在突围中牺牲。
大宗旱河啊,你这方水土,养育了这一方对敌寇战斗到底性格刚强的人!
老乡西瓜救伤员,秫秸垛里藏将军
1941年七八月间,教导六旅兵分两路,组织第三次打通冀鲁边区与清河区联系的战斗。其中一路由旅政治部主任杨忠,十七团团长龙书金、政委曾旭清率旅政治部机关和一、三两个营策应,在惠民县境内徒骇河一带开辟游击区。
9月4日中午,驻夹河村的旅政治部机关和十七团一营突然遭到2000多名日伪军包围。杨忠、龙书金二人商量后下达命令:“一营长带两个连前面开路,政治部人员和骑兵排居中,另一个连殿后,向西北方向冲击!”接应住在陈牛庄的曾旭清带领的三营。
部队冲到一片豆子地,遭到鬼子多挺机枪拦击,子弹如泼水。十几个战士一跃而起,冲出几步都中弹牺牲。蓦地,身穿日军军服的“日本人反战同盟冀鲁边支部”支部长小岛喊出一串日本话。鬼子见是“自己人”,愣住了。小岛趁机抱着机枪一阵横扫,敌人有几挺机枪被打哑。战士们呼啸而过。旅政治部宣传科长辛国治右胸被子弹打穿,鲜血染红衣襟。通讯员赶过来搀扶他,也中弹倒地。刘宣传员抢步上前架着他跑,也中弹牺牲。辛国治咬紧牙关,踉跄着随部队冲出包围。
途中,龙书金的腿被流弹打伤,他和宣传科长辛国治两人因伤口流血只得勒马缓行,渐渐落在队伍后头。杨忠带领战士们冲到陈牛庄村前,曾旭清已经带领三营撤出,派出给他们送信的通信员途中牺牲。村中日伪军发现了他们,架起机枪、小炮猛扫狂轰。杨忠大喊:“快走!”他一抖缰绳,带着部队向西南方向冲去,在李家村南一片豆子地遭遇敌兵拦截,就在即将冲出险境时,杨忠重伤坠马牺牲。龙书金、辛国治见前面遇敌,拨转马头拐向西北,走不多远又遇敌人,辛国治调转马头往南奔向一片棒子地,马失前蹄,把他摔倒在地昏了过去。醒来马已不见,他爬到一块西瓜地边。看瓜老乡从他臂章上认出是“八路”,赶紧摘下一个西瓜,用拳头砸开来喂他。老乡说:“同志,俺这儿待不住哇,四边尽是鬼子,你得快走啊!”说着扯下头巾给他捂住伤口,脱下衣服给他换上。辛国治感动得落泪,站起来慢慢地朝西走,在商惠公路边幸遇一位放牛老汉。老汉把他扶上牛背驮回家,又喊来四个民兵用圈椅抬着他找部队,路遇率部赶往夹河的周贯五和黄骅。
龙书金的战马中弹,他跌下马背被死马压住,警卫员勒马来救,中弹牺牲。追击的鬼子误以为他死了。龙书金从马身下挣脱出来,爬到陈牛庄外的一个场院时,一位大娘看见,把他藏进秫秸垛里,躲过了鬼子的搜查。
又是一位大娘救了龙书金。冀鲁边区的大娘啊,对八路军、对龙书金情深义重!
一次,鬼子在平原县“扫荡”,龙书金和警卫员被鬼子追赶,闯进某村的一个大院,看见院子里有两个地窖,一个地窖上堆着枣树枝子。他俩搬开枣树枝子躲进地窖,地窖口没法盖严实,这时鬼子紧砸门。龙书金心想,这次遭了。他仰头向外看,忽见一位大娘迈着一双小脚走到地窖前,弯腰抱枣树枝子盖上窖口,拿起扫帚扫去脚印,然后开门。鬼子没搜到八路走了。大娘把他俩让进屋里,端出白面馒头给他俩吃。龙书金后来回忆说:“那天是大年初一。因为这家是地主,新中国成立后我一直不好去看她。”
多年后,龙书金谈起在冀鲁边区的战斗经历,动情地说:“边区人民对子弟兵的深情厚谊,至今铭刻在我的心里。”
战士顶着弹雨,搀扶乡亲过冰河
风怒吼,雪花飞。1943年1月26日,徒骇河北岸临邑县王楼村遭遇从未有过的寒冷。
这天下午,二军分区机关和基干营的三个连及黄河支队、平禹县大队,还有大批逃难民众,被5000多名日伪军包围在只有几十户人家的王楼村。军分区司令员龙书金、政委兼二地委书记曾旭清、副司令员徐尚武等指挥战士先将民众安置进村子,迅即部署兵力:基干营一连连长赵义昌带二、三排坚守村北的一座土丘,一排坚守村东北的一片坟地,全连以扇形火力抗击东北方向的敌人;二连埋伏在村东南枣林里;三连守住村西南的刘家大屯;平禹县大队把守村西北;黄河支队待命留作驰援机动兵力,同时负责保卫分区机关和逃难民众。顶住敌人,拖到晚上寻机突围。
风雪刮得二三十步外就看不清东西。下午三点许,从北面来的敌人距离一连二、三排阵地只有20多米远时,战士们骤然开火,几十个日伪军被撂倒。接着,敌人以加倍的疯狂蜂拥而上。长征中三过雪山草地的赵义昌把帽子一甩,抱起机枪跳上土丘,朝着敌群猛烈扫射。赵义昌两个排顶住面前五六百日伪军的进攻,战至天黑,一连战士全部殉国,只有赵义昌因受伤昏迷、敌人误以为他已死而幸免。
龙书金、曾旭清、徐尚武传令突围。部队火速将所有机枪集中分成两组,一组在前突击,一组殿后掩护,将分区机关和民众护在中间,冲出村子向南转移。基干营和平禹县大队死命拖住敌人。
军民突围到徒骇河北岸,河道冰封雪盖,河堤坡陡光滑,许多人爬到半坡又“哧溜”滑落下来。大爷、大娘们催促战士们:“孩子,你们快走,别管俺,俺的这老骨头就是丢在这儿也没啥要紧。”战士们哪能答应,顶着敌人的弹雨搀扶乡亲们过河。战士们跳上河南岸,迅即将机枪一字儿摆开……日伪军眼睁睁地看着军民远去。
军民突围时,龙书金、曾旭清、徐尚武仍在阵地指挥战斗,他们三人被敌人分隔开失去联系,各自带着几个战士同敌人周旋。曾旭清截得一匹鬼子的战马,与警卫员耿印声合骑一马冲出敌群(耿印声后背中弹牺牲)。徐尚武负伤,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息。
龙书金身边只剩一个战士。龙书金“练打”善射,危急关头更显英雄本色。他手提驳壳枪,指哪打哪,枪响敌倒,硬是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1983年,龙书金将军离休,享受大军区副职待遇,2003年4月逝世,享年93岁。
原载《大众日报》(大众周末)2019年8月2日第一版
责编: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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