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男人的欲望都市

第一次看《废都》距今竟然都十几年了，那时候几乎每个知识分子家里都有一本《废都》，我寄宿的三舅舅家有一本，自己家有一本，奶奶家也有一本。那一次我没来得及把书看完，印象最深的是书里到处是括着“此处删去XX字”的括号，不过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删后的小说读起来也挺通顺的。

当然后来知道了删去的都是些什么，其实删了也好，于我而言，我没有任何兴趣研究庄之蝶先生和他的爱慕者们用什么体位做爱，又从中获取了怎样的快感；这次再读，只在老钟去世时鞠了一把热泪，而其他所谓“文人”的下场说到底都是咎由自取。

据说有人这么说过：写女人写得最好的都是男作家，我猜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个男的。男人写女人，总要大力渲染她们的欲望，仿佛即使贞洁烈女在暗夜里也要辗转难眠地期待黎明的，他们爱写女人的尖酸刻薄、明争暗斗，爱将美丽女人如众星拱月般聚集到主人公身边，然后给她们安排一个哀怨凄美的结局。

男人眼中的女人，勤劳朴实的缺少热度，年轻美丽的缺少厚度，最佳人选要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进了卧室是荡妇进了客厅是贵妇，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的尤物，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因此我更喜欢女性作家的文笔，虽然也有真实与谎言，欲望和堕落，可是始终带着理解和同情，不忘抚慰疲惫的心灵，那样的关怀只有女性才有，也只有女性才能传递。

在《废都》里，只要和主人公庄之蝶有过接触的女人基本上都和他发生了性关系，我们一个个的说。唐小宛，有夫之妇，贴标签的话可称为“天生水性杨花”，先是抛了前夫幼子跟个在舞厅里认识的小青年跑到西京，后来遇到作家庄之蝶，立刻被他的“文学气质”吸引，毫不犹豫地倒贴，爱得要死要活的，做地下情人都肯；最后被前夫捉回去锁在柴房里，生死未卜。

柳月，庄家的小保姆，虽然是山里来的却生的细腻白净，本想凭着处子之身多吊吊庄之蝶的胃口，却让唐宛儿占了先，悔之晚矣，最后半推半就让姓庄的得了便宜去，这才明白自己农村身份注定了她再多金贵也不比上体体面面的城里女人——你看男人多可恶，出轨还要分城里乡下的。

阿灿，有夫之妇，老公是个老实木讷的制图员，庄之蝶因其妹的事找她，两人一见面就看对了眼，爱火立刻熊熊燃烧了。阿灿据说是因为年轻时长得美条件好，心性就高了，挑来挑去挑大了年龄只好随便找个人嫁，丈夫生硬无趣，自然比不上庄之蝶才华横溢妙语连珠——又是一个被所谓的“文学气质”忽悠的傻女人。

城中名人阮知非的老婆，不知名姓、有夫之妇，年轻时暗恋过庄之蝶；景雪荫，高干子女，年轻时和庄之蝶有过一段，后来反目成仇把姓庄的告上法庭……

这么多女人排队等着庄之蝶，就因为他是西京城中小有名气的作家。那年头文人大概挺吃香的，改革开放以后物质生活上去了，精神生活也开始变得重要，大小姑娘们天天把“他不理解我”挂在嘴边，嫌自己现谈的对象要么不解风情要么只长肌肉不长脑子，于是带着三分忧郁七分浪漫气质的文艺青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他们以寻找灵感为名，周旋于不同女人之间，肆无忌惮地享受付出和牺牲。

《废都》虽然让人看着不舒服，但应该很能反应出那一时代男性尤其是男性知识分子的心态：原配老婆是一起苦熬出来的，可是几十年的岁月已经把她摧残成了个黄脸婆，和那些年轻漂亮的时尚姑娘们在一起，越显出笨拙和老态；嫌她罗嗦嫌她见识浅薄嫌她目光短浅，偏偏婚是不能离的，好歹小有了些名气，一旦离婚影响不好，于是顺理成章地出轨了，青春的肉体娇美的面孔才是创作的源泉，这么振振有辞地安慰自己，一次次心安理得地沉溺于欲望中不可自拔。

身为女人，确实应该常常检讨自己，不能因为夫妻久了就懒于梳妆打理了，也不能因为年纪大了就失去了求知的欲望，这会加速女性的衰老和平庸；但男人，更不应该为自己的喜新厌旧和花心找借口，不爱了就趁早说出口，不要一边放纵身心一边申辩自己“只是犯了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

我读这书，只觉得荒谬可笑，贾大师未免把我们女人写得太弱智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本书的确是一部失败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