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鸠声声

♣ 殷雪林

三月，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推开窗户，阵阵春风吹进一声声斑鸠的叫声，声声悦耳，这叫声是那样的熟悉、亲切和美好，像一句句乡音，带着一腔山林的空旷与寂静，带着一缕田野的清新与芬芳，飘落心底，不觉把我的思绪牵引到童年的乡村。

儿时在乡下，鸟儿虽然不像家禽牲畜那样是人们家中一员，但是人们的身边总有许多鸟儿陪伴，它们就好像我们人类的朋友和邻居一样，与人们朝夕相伴，和谐共处。

旷野林木，河边、湖畔、塘间的草窠、苇林、荻丛，麦田稻田，村里村外、房前屋后的树顶、竹园……就连人家的屋檐下都能成为它们的栖息之地。

有知道名字的，有叫不上名字的，早晨天还没亮，叽叽喳喳的鸟声揭开黎明的序幕，催促人们该起床劳作了。午后的吟唱是小憩的催眠曲，傍晚归巢的翅膀托来夕阳，暗示人们该休息了。春夏秋冬四季的乡村画卷里飘逸着它们优美的舞姿，回响着它们动听的歌声。

斑鸠就是这众多鸟儿的一种，很普通也很常见。长得像鸽子，要小一些，身材灵巧，行动机警。我们家乡常见的有灰色和酱红色两种，灰色的叫灰斑鸠，酱红色的叫火斑鸠。

它们天生谨慎，但性情平和优雅。不像花喜鹊，整天叫喳喳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也不像黑八哥屡屡旁若无人地站在牧牛背上。斑鸠总是小心谨慎，与人保持一定距离。经常在很近处听到它们婉转悠扬的鸣叫声，却又看不到它们身在何处，顺声寻找，才会在树丛、竹林或者是人家后园里的密密枝叶里，发现它们秀美的身影。有时飞下树觅食时，虽然小心翼翼，但是不失姿态从容，低下头啄两下，然后抬头观察四周，再迈步向前啄食。一旦发现周围有动静或危险，扑啦一声，迅疾却又舒展地飞上树梢或融入蓝天。

好像每一只斑鸠都喜欢歌唱，尤其春天发情时，从野外飞到村中，雄性擅长用歌声吸引异性，歌声富有激情。树上、屋顶，草垛，有时竟连高压线上也能看到它们落脚，站在高处忘情地发出“咕咕咕咕”的求偶声。歌声虽简单重复，但质朴自然，发自肺腑，多半会得到雌斑鸠的回应。从清晨到傍晚，从黄昏到黎明，无论风和日丽还是细雨绵绵，树与树，屋顶与屋顶，草垛与竹林，互相唱和，整个乡村都沉浸在斑鸠的吟唱里。

叫声中，风柔了，草青了，水绿了，桃花开了，杏花开了，梨花开了，塘边的柳条也绿了。在这大好春光中，人们安排着农事准备下地春耕，它们成双成对于繁花嫩叶中憧憬着爱情，开始在树上筑巢生儿育女。斑鸠结成伉俪后不改一往情深，经常对一段咕咕情歌后，就会耳鬓厮磨互相亲昵，枝头相亲相爱的画面不知映入多少人羡慕的眼帘。人们常说它们是爱情鸟。传说斑鸠夫妻忠贞不贰，相守一生，如果有一只中途死去，另一只绝不再婚配。

也有人说起斑鸠的缺点，鸠占鹊巢就是说辞，那是对它们的误解，其实它们大多数还是自己建造巢穴，只不过它们天性不善于营建罢了，简陋的巢平盘状藏在繁枝密叶里，有些粗枝大叶的形象，那也是它们的安乐窝。可是遇到恶劣天气就麻烦了，常在狂风暴雨后，见到地上打碎的斑鸠蛋或跌落树下羽翼未丰楚楚可怜的小斑鸠。在大自然面前它们无能为力，但灾难过后却依然乐观歌唱，向往美好明天。再建巢穴，又继续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职责。

人们在它们的叫声中生活、劳动、休息。它们在人们的视线里飞翔、觅食、歌唱、筑巢、繁衍生息。花开花落、草荣草枯，时光缓缓、岁月悠悠。

不知从哪一天起，城里开始兴盛吃野味，斑鸠和各种鸟儿还有各种野生动物，成了人们的盘中佳肴和腹中美味，许多鸟儿遭了殃，甚至灭顶之灾。斑鸠也一度稀少远去，很难再听到它们的歌声。

好在后来人们意识到保护环境维护生态就是保护人类自己的家园，国家一步步出台了许多保护野生动物和鸟类的举措。一段时间后，生态、环境得到极大改善，野生动物和鸟类种群得到恢复。家乡许多乡村也回到以前纯朴的农耕时代模样甚至更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这句话描述的环境成了常态。野生动物多了，鸟儿多了，斑鸠这美丽的精灵也多了，咕咕悠扬的叫声又此起彼伏地回荡在青山碧水绿树翠叶间。

美丽的乡愁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