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弱肉强食者的世界。
素食者很难在这个世界立足。
所以,行走江湖的梁山好汉都是肉食主义者,哪怕对方是个和尚。
“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花和尚鲁智深如是说。
“好的(熟牛肉)切二三斤来吃酒”行者武松拍着桌子对小二如是说。
好汉们最朴素的梦想不过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为了这样一个目标,穷渔民三阮兄弟跟随晁盖劫了生辰纲上了梁山;为了这样一个目标,武行者打跑了孔亮,痛快地吃起了肥鹅;为了这样一个目标,愤怒的李逵泼了店小二一身鱼汤·····
事情是这样的:
发配到江州的宋江,终于等到了自己在这里的接头人,代号神行太保的戴宗。通过戴宗他认识了此地的狱警李逵。
好汉见面,没啥正事,找个地方喝酒吃肉吹牛皮就齐活了。
宋江这个人好脸面,街边的小酒馆是不符合他的咖位的,江州的琵琶亭酒店,那是绝对的五星级,唐代大诗人白乐天还在此地留下过墨宝呢。
酒席很快就安排好了,菜蔬果品海鲜按酒之类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玉壶春酒也上了两壶,宋江、戴宗、李逵三人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天别提多快活了。
酒过三巡,宋江提出要喝鲜鱼汤。很快,三份鱼汤就上来了,宋江拿着羹匙仔细地品尝了两口,就放在一边了。戴宗明白其中道理:兄长,已定这鱼腌了,不中仁兄吃。
“便是不才酒后,只爱口鲜鱼汤吃。这个鱼真是不甚好。”
“便是小弟也吃不得,是腌的,不中吃。”
这两个人品评一番后,就不再吃了。
倒是一旁的李逵,吃了自己的那份后,又伸手把宋江、戴宗的那份吃了个精光。
李逵这个糙汉子那里顾得了好吃不好吃呢,填饱肚子才是王道。
宋江到底是及时雨,他没有嫌弃李逵吃相难看,也没有嫌弃李逵将汤汁弄了一桌子,而是贴心地吩咐酒保:
我这大哥,想是肚饥。你可去大块肉切二斤来与他吃,少刻一发算钱还你。
酒保说:“小人这里只卖羊肉,却没牛肉。要肥羊尽有。”
这一句话就惹怒了李逵,他一把将碗里的鱼汤泼在了店小二脸上。
坐在李逵边上的戴宗再也忍不住了,这个黑厮真是给他丢尽了人,就连吃个饭也不安生,让李逵这么做下去,恐怕江州豪杰们要被宋江看扁了。
抛去戴宗的想法我们暂且不论,李逵这一出是无理取闹吗?
其实,李逵也很委屈,面对戴宗的指责他是这么说的:
“叵耐这厮无礼,欺负我只吃牛肉,不卖羊肉与我吃!”
不就是羊肉和牛肉嘛,有什么分别呢?
按照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吃牛肉和羊肉区别不大,二者只是口味上的不同。
但是在古代,特别是梁山好汉们生活的宋代,羊肉和牛肉是不同的。
牛肉贱,羊肉贵。
自然吃牛肉的多数是穷苦人,而吃羊肉的人非富即贵。
羊肉,那可是宋朝皇帝做梦都在想的美食。宋仁宗就曾对近臣说过:"昨夕因不寐而甚饥,思食烧羊。"
仔细回想,梁山好汉经常吃牛肉的是谁呢?
鲁智深、武松、三阮兄弟那都是喜欢用熟牛肉下酒的,这三个人的地位和经济水平在好汉们中处于中下游。
而柴进、宋江这样的好汉,是很少吃牛肉的,在他们看来,以他们的身份,吃这样廉价的肉很掉价,有失身份。
史进拜王进为师,拜师宴吃的就是羊肉。
林冲到柴进家,柴进也是杀羊宴请林冲。
宋江到柴进家里避难,柴进还是杀了一羊一猪。
宋江到李家庄拜访李应,带的礼物是彩缎、名马、羊、酒。
重要场合、招待贵客羊肉才是上得了台面的美食。
经济拮据的好汉们只能靠物美价廉的牛肉来充饥,来满足口腹之欲。
其实,即便是牛肉,有些好汉也不是经常能吃得到。
吴用找三阮兄弟入伙,三阮兄弟请吃饭,只有些杂鱼,点了花糕也似的好牛肉,那得欠账,否则吃不起。
别看李逵是狱卒,是吃着公粮的小吏,但是他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吃肉的主。
至于羊肉就更别提了,只有有钱人请他吃饭的时候才能吃得到。
宋江请他吃肉,但是没说什么肉。只是告诉店小二“我这大哥,想是肚饥。你可去大块肉切二斤来与他吃,少刻一发算钱还你。”
从店小二的角度来看,这三个人,宋江和戴宗像是有身份的,至于李逵,粗人一个,完全就是个跟班的。这种人也就适合吃“大块肉”,也就是牛肉这类的肉。至于肉中极品的羊肉,怎么也得精心烹制。
对于李逵店小二是有些轻视的,所以他想像宋江确认一下:“小人这里只卖羊肉,却没牛肉。要肥羊尽有。”
你确定要请这家伙吃牛肉,我们这是高档酒店只有肥羊,没有牛肉。
言外之意,李逵不配吃羊肉。
李逵虽然听不出李师师那种文雅的嘲讽,但是,店小二这样的嘲讽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感情这家伙是瞧不起我,说我不配吃羊肉,直娘贼,这还了得,李逵越想越气,于是一碗鱼汤全都泼在了店小二的脸上。李逵应道:“叵耐这厮无礼,欺负我只吃牛肉,不卖羊肉与我吃!”
其实,店小二这类的人非常善于察言观色,也喜欢看人下菜碟。
但是这一次,他栽在了脾气火爆的李逵手里。
虽然被泼了鱼汤,但是他应该庆幸,李逵没有摸起斧子,否则就不是一脸鱼汤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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