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文物局近期组织开展了全国石窟寺专项调查工作,截止目前,共计完成4532处石窟寺及摩崖造像的现场调查工作,覆盖了第三次全国不可移动文物普查资料的80.96 %。
“澎湃新闻·古代艺术”(www.thepaper.cn)近期陆续呈现这些调查的成果与现场,本期呈现的是新疆南疆的调查情况。此次新疆的专项调查分南疆片区和东、北疆片区进行,涉及全疆10个地(州、市),130余名专业技术人员参与调查。调查组对澎湃新闻表示,此次调查组新发现一处石窟点,即和田地区墨玉县的乌恰特石窟。调查也更正和充实了第三次文物普查数据,如库车市克日希石窟等。
新疆石窟艺术
新疆石窟约始凿于约公元3世纪左右,遗址主要分布于南疆的拜城——库车,以至东疆的吐鲁番一带。因而本次石窟寺专项考察也根据新疆石窟的分部特点分为南疆组和东疆组两组。新疆的石窟寺也大都选山寂空远、溪水中流处,洞山为窟。新疆石窟雕刻多为彩塑,也有木雕和个别石雕的。
壁画艺术在新疆石窟中占有突出地位,壁画的绘法,采用古代西域流行的晕染法。我国著名学者冯其庸先生在文章《对新疆石窟艺术的几点思考》中写道:新疆石窟壁画艺术的表现技法,我认为基本上可以归纳为两种,一种是“屈铁盘丝”式的线条,再加敷彩;另一种是在线条的基础上再加晕染,然后再敷彩。当然无论是线条还是晕染,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线条在“屈铁盘丝”的基础上可以有适合画面需要的各种轻重变化,晕染也可以浓淡深浅变化运用。
库木吐喇石窟 新2窟 “十三菩萨”(局部)
新疆石窟寺分布示意(图来自网络)
克孜尔石窟的飞天
库木吐拉石窟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持香炉菩萨跪坐像》
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的柏孜克里克石窟壁画
新疆全区现存石窟寺遗址65处,摩崖造像3处
新疆石窟寺遗址类型丰富、分布广泛、规模宏大,是丝绸之路东西方文化融合的重要文化遗产,也是我区多种宗教并存、多元一体中华文化的历史见证,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新疆此次石窟寺专项调查统计,全区现存石窟寺遗址65处,摩崖造像3处,调查总面积3696.55万平方米,其中有四处为世界文化遗产。
新疆石窟寺研究调查发现,石窟文物本体存在以下风险:容易受地质灾害、生物病害影响和人为破坏;石窟寺保护基础薄弱,中小石窟寺保护管理机构和相关专业人员不足;应对岩体风化、渗水、结构失稳等病害的关键保护技术尚未突破;系统考古研究有待深入,价值发掘阐释和展示利用水平不高,实证历史作用发挥不明显等。
新疆石窟所在地貌 图为柏孜克里克千佛洞
新疆石窟寺考察团队表示:配合全国石窟寺专项调查工作开展新疆石窟寺专项调查是对新疆石窟寺的基本情况、保护现状和存在问题进行的一次全面调查,通过专项调查,为编写新疆石窟寺名录和专项报告提供依据,为编制新疆石窟寺保护利用专项规划提供参考,为构建更加科学有效的石窟寺保护管理体系提供支撑,为打造高素质、专业化的石窟寺保护研究队伍提供实践机会。
此次新疆的专项调查分南疆片区和东、北疆片区进行,涉及全疆10个地(州、市),130余名专业技术人员参与调查。调查组通过对区境内已登记和新发现的1911年以前开凿的石窟寺(含摩崖造像)和大遗址中存在的石窟(洞窟)和摩崖雕刻等的基本情况、保存状况、主要风险、保护管理及安全防范情况等加以详细调查,将最终编制形成《新疆石窟寺保护状况调查工作报告》《新疆石窟寺安全防范情况报告》等成果。
澎湃新闻联系到南疆片区调查组,他们表示,此次调查组新发现一处石窟点,即和田地区墨玉县的乌恰特石窟。调查也更正和充实了第三次文物普查数据,如库车市克日希石窟等。
南疆片区是新疆地区保存石窟寺最多的地区,此次调查按照自治区文旅厅、文物局的统一部署,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尔石窟研究所牵头,会同南疆各地州文物局,成立了南疆片区石窟寺现状调查工作领导小组,并成立调查组,制定具体工作实施方案。
2020年10月起,石窟专项调查小组集中对南疆片区的各石窟群进行了专项调查。调查组由苗利辉、杨杰和吴丽红带队,包括沙娜、李博、穆林肯、王建军、古丽扎尔·吐尔逊、张文爱、任皎、张金亮、张小江、麻杜辉、裴鲁疆和赛买提·阿不拉。
调查组目前已经基本完成了除测绘数据的37处石窟寺和摩崖造像的田野信息采集工作以及调查报告的初稿。
调查组成员与阿克苏地区文物工作者在刘平国治关颂碑前合影
新发现——克日希石窟
克日希石窟位于阿克苏地区库车县牙哈镇麻札巴格村北、牙哈河东岸山崖上,北约5千米为却勒塔格山。石窟西约2千米为麻札巴格村,隔河与克尔依斯古市遗址、克日希戍堡、麻札烽火台、玛扎伯哈石窟等相望。西北约6千米为森木塞姆石窟。
该石窟在早期西方探险队以及以往的普查材料中都有记载。共有6个洞窟,由北向南分布在山崖半腰上。这次调查,在洞窟第1号窟北侧的一条大的冲沟中发现了11个新的洞窟,为禅窟或方形窟。当为一处僧侣集中禅修的场所。
记录克日希石窟新发现石窟保存状况
调查色合瓦力木石窟
吾喀什石窟位于原定为洞穴遗址,发现有9个洞。根据此次考察,发现其中6个原来应为洞窟,确定这处遗址应为石窟寺,其它3个则是附近村民取土所致。
乌恰特石窟位于和田地区墨玉县萨依巴格乡乌恰特村,喀拉喀什河的北岸岩壁上。仅有1个洞窟。斯坦因当年在该地考察时发现,后来由于洞窟所在岩壁上方坍塌,将洞窟掩埋。此次调查又重新发现了这个石窟。
年轻世代投入热情
调查组的成员中绝大部分是年轻人,平均年龄30岁左右,大家对调查工作充满了热情,但也时时面临各种意想不到的艰辛。
此次南疆片区石窟调查工作队员们先后赴阿克苏地区、库尔勒、和田地区和喀什地区开展石窟寺调查活动,行程近万公里,克服种种困难。队员们通过传统测量,定位坐标、拍摄和三维立体扫描等手段对每个调查的石窟尽最大能力采集数据,做到全面、准确。
洞窟三维数字化扫描 拍照 测量形制
洞窟三维数字化扫描 拍照 测量形制
萨喀特喀石窟 山体被大雪覆盖
调查博斯坦托格拉克石窟途中车辆陷入河中
调查博斯坦托格拉克石窟时烘烤湿透的鞋袜
“一波三折”的调查
乌什县的沙依拉木石窟是调查组阿克苏地区调查的最后一处石窟。调查小组介绍,对它的调查工作可谓是一波三折。
“早晨出发时阴沉沉的天气仿佛就在预示着这一天不会太有趣。从住处出发两个多小时后来到了一处边防哨所,大家依次下车通过检查后,又继续在大雪覆盖的旷野上行进了一个小时,终于从一处小坡拐下了河道。冬季河道里水势尽管不大,但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因而车辆在河道内行驶非常困难。在离沙依拉木石窟还有四分之一的路程时,车辆已无法继续前行,只能徒步前往。在水的冲刷和积雪的影响下,河道内的石头格外的光滑,终于来到了石窟所在的山脚下。洞窟虽然不高,但薄薄的积雪铺在山上,形成了天然的滑滑梯,极难攀爬。而且有些洞窟没有任何道路可以上去,只能几人合作才能进入。”
“终于结束了调查工作,下山时又发生了这次野外调查最为惊险的一幕,一位同事不慎从山脊滑下,覆盖了一层薄薄落雪的砾石上无处着力,她一瞬间就滑下去了好几米,依靠地势双手勉强扒在山坡上,双脚却找不到着力点,然而再往下就是一处几乎垂直的陡坡。两位同事迅速接力趴在坡上去拉她,却还是差一点,其他人又赶紧拿来绳子和铁锹递下去让她拉住,后来总算是虚惊一场将她救了上来,好在人没有受伤,却也是吓得不轻。”调查小组说。
沙依拉木石窟遇险
不知是因为气温极低还是信号屏蔽的原因,调查小组的无人机不受控制最终坠落在了山上。为了找寻无人机,所有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工作。周围的山势极高且陡峭,但大家没有退缩。在将近三个小时的搜寻无果后,天色慢慢变黑,温度也不断降低,河道的水势渐长,为了安全,最终大家不得不放弃,准备驱车离开。回程时,车子再一次陷入了河床,大家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推车拖车,后来车子终于被拖出来。因为不敢再给车子增加配重,调查队员们决定徒步走出河床。
在完成沙依拉木石窟的调查工作之后,调查组来到了位于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焉耆回族自治县七个星镇的七个星石窟。
七个星石窟(图片来自网络)
那天的天气格外冷,甚至起了冻雾,在去往七个星石窟的高速路上满满的都是因为能见度低而缓慢行驶的车辆。小组到达目的地之后,未作休息,调查组便与当地的工作人员进入遗址区开展工作。因七个星石窟原始资料较少,因此调查工作相比于其他石窟来说难度较大,所需要记录和拍摄的资料相对来说也较多,长时间在户外,大家的身体早已冻透。
石窟的调查工作结束之后,七个星石窟的工作人员带领调查组来到了寺院遗址区。“第一眼的感觉是震撼的,遗址规模很大,建筑保存的也较完好,还残留了部分造像。七个星石窟的工作人员一一介绍,大家也相互交流保护与研究方面的经验。对于年轻的调查组成员来说,这次石窟寺调查工作不仅仅是一项工作,更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对于他们提升自己专业知识、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具有重要作用。”
最惊心动魄的是在调查三仙洞(脱库孜吾拉千佛洞),石窟地处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图什市上阿图什乡塔古提村附近的恰克玛克河陡峭的河岸上,石窟开凿在半山崖上,山顶到山底40余米。虽然消防队员们提前搭好了绳梯,大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恐高和胆怯,从来没有攀爬过绳梯,看着像一般梯子,但真正攀爬起来很困难,左右摇摆,需要很强的臂力和体力。三仙洞洞窟里的壁画很精美,洞窟的形制也特别,攀爬的恐惧被队员们抛之脑后。
攀登绳梯前往三仙洞石窟
文物看护 一生的守候
整个调查过程中,使调查组非常感动的是一路走来不断遇到的文物看护员。他们常年坚守野外,对重复而略显枯燥的文物巡查工作充满了热爱。
文物看护员讲述布朗村摩崖造像的情况
12月,调查组去到了位于阿克苏地区拜城县黑英山乡都维力克村阿克塔西组东南的阿克塔什石窟。石窟附近有农田、林带等,南约50米有一住宅。东部及东南均无人烟。因为车开不到石窟遗址前面,有一段路只能步行前往,陪同大家一起前往的是一位年迈的看护员。
在路上,调查组了解到看护员的父亲曾经就是这个石窟的看护员,在他小时候就记得父亲曾经给他讲过石窟里有壁画。父亲每天都会去石窟巡查,还会告诉周边的村民要保护石窟。他说受父亲影响他现在也会那么做。当走到洞窟前,看护员告诉大家洞窟里原先有壁画的位置,只是现在受各种因素的影响,壁画已慢慢脱落。
“印象最深刻的还有布朗佛教遗址的两位文物看护员,他们每隔三、四天就要背着馕和水,驱车几十公里前往遗址点巡查,一路穿过边防哨所,翻过沙丘,又沿着悬崖边的石子路艰难前行。回程时,他们的皮卡陷到了沙坑里,一位看护员淡定地拿出铁锹开始挖沙,一边告诉大家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所以他们都会随车带着铁锹以防万一。后来,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车子被顺利地推出了沙坑,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开始鼓掌欢呼时,工作所积攒的疲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调查组说。
调查组谈道:“在和身边这些简单而又执着地默默为文化遗产奉献的看护员一起工作时,大家常常被他们的精神所打动,从而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作为文博人所面临的艰巨任务和自己的责任;这种精神也给了大家继续前行的动力,激励我们将继续未完的工作,精益求精,为新疆石窟寺的保护研究和利用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调查人员与看护员合影
(注:文中关于考察情况的描述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尔石窟研究所的沙娜、古丽扎尔·吐尔逊、任皎、王建军提供,部分图片来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尔石窟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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