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直击：禁药“西布曲明”网上论斤卖？

近日，减肥食品非法添加的违禁成分西布曲明上了热搜。

人民网《人民直击》记者查询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近年来，有毒、有害的减肥食品案例接近千件，基本都使用了西布曲明，且案发数量上升趋势明显。

同时，记者发现，在一些网站仍有西布曲明在售，如58食品网、慧聪网，一公斤西布曲明售价约六七千元；还有一些产品，以“西布饱腹感曲名”“西部曲明”等名称销售。

马甲：“减肥糖果”？

3月18日，杭州拱墅警方通报，报案人娄先生(化名)反映，其服用从微信好友处购买的一款“减肥糖果”后，出现恶心、头晕、失眠等不良反应。经拱墅区市场监督管理局调查发现，该“减肥糖果”中含有违禁成分西布曲明。目前，警方已抓获3名犯罪嫌疑人。

西布曲明为何物？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朱毅介绍，这是一款最早用于治疗抑郁症的药品，后来无意中被发现其减重作用更强，于是被药企用于减肥药研发。但在后续的使用中，人们逐渐发现该药物会对心脑血管、中枢神经等产生不可逆的伤害，严重时可能导致中风，甚至死亡。

早在2010年，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就禁止西布曲明制剂和原料药生产、销售和使用。

不过，记者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查阅发现，在有毒、有害的减肥食品案件中，大部分都使用了西布曲明，且案件数量近年来呈明显上升趋势。2012年，相关案件仅有1件，而2020年至今已超过340件。

2017年11月至2019年10月间，徐州的单某某从上家购进瘦美人金色胶囊、排脂丸、中药世家传世秘方胶囊、小红粒等，并通过微信加价销售。而经检测，涉案这四类产品均含有西布曲明。今年3月11日，单某某被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定构成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获刑五年。

《刑法》规定，在生产、销售的食品中掺入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或者销售明知掺有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食品的，则构成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最高刑可至死刑。

近年来，被法院频频点名的减肥产品，一类是各类减肥胶囊，披着“法国天使之吻”“番茄燃脂丸”“女神抗体弹” “美丽魔法师” “一粒瘦”等明示或暗示减肥效果的马甲，有的还冠以“纯中药”“老中医”“草本植物”等名号。

另一类则是网红减肥食品，如减肥咖啡、减肥糖果、减肥酵素等。2018年7月至2019年3月，韩某某、洪某某共同雇佣他人，先后在河南省周口市、商丘市生产添加有西布曲明的“馈世瘦身咖啡”，通过网络渠道进行销售。

最终，韩某某、洪某某等人落网，并于2020年11月被终审裁定犯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和12年。此案入选了今年最高人民检察院、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联合发布的15个落实食品药品安全“四个最严”要求专项行动典型案例。

据报道，警方调查还发现，这款“馈世瘦身咖啡”比较火，网络社交平台中有多家“微店”销售，涉及全国多地。

焦点：明知不明知？

2020年11月，因销售含有西布曲明的减肥胶囊，罗某、林某等人被判定构成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不过，一审后，林某以“主观上不明知涉案减肥胶囊中含有国家违禁添加的成分”为由，提出了上诉。

上海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随后查明，林某虽对具体成分为西布曲明不明知，但其本人曾供称“减肥胶囊含有国家违禁成分，没有生产资质和销售许可，且包装上没有生产标识、标签”，罗某亦供称告知过林某减肥胶囊“含有违禁成分”。此外，林某在担任淘宝客服期间，接到客户有头晕、失眠、口干等症状的投诉。法院最终判定，在案证据足以证实林某对减肥胶囊中掺有国家禁止添加的成分有一定的主观明知。

“即使不知道西布曲明这个名称，但只要销售者知道销售的产品中含有有毒、有害成分，也被认定为明知。”北京春林律师事务所主任庞九林分析，“根据刑法理论和刑法实践，明知包括两个含义，一是知道，二是应该知道。”

记者注意到，在有毒、有害的减肥食品案件中，不少被告人往往以“不明知”为由提出上诉。明知不明知，往往是网络热议的一个焦点。

明知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主观心理活动和认知状态。如果行为人拒不承认明知，那么认定主观故意就比较困难。而司法实践中，究竟如何认定明知呢？

以林某为例，庞九林认为：“如果有消费者反馈过不良反应，仍然继续销售的，可以认定为明知。”除此之外，还有以下几个方面可以被认定为明知：

——是否属于三无产品。多个法院认为，如果销售的是无生产批号、无产品合格证、无生产企业、无厂址厂名等三无产品，就可以认定销售者明知有毒有害。

——进货价格及销售价格。法院不仅要审查判断进货价格、销售价格，还要与对应的时间段内同类减肥药市场价格进行比对和认定。

——是否具有从业经验或专业背景。专业的保健品、减肥食品的销售商，或具有专门医学知识的专业人士等，应该认定为明知。

——是否曾被行政处罚或者权威机构告知。如果因为销售含有西布曲明成分的食品被行政处罚，或者被权威机关、其他人员告知过，就是明知。

——自身、亲友是否食用过。从趋利避害的角度讲，如果销售者知道或者察觉减肥药有问题，自己和亲友是不可能持续服用的。

追踪：58食品网、慧聪网等依然在售

在有毒、有害的减肥食品案件中，很多被告人往往通过电商、微商等网络渠道来进货和销售。还有犯罪嫌疑人通过网络渠道购进西布曲明原料，自行生产加工减肥产品。

目前，在大部分电商平台检索西布曲明，已无相关产品显示。而在一些较为知名的货源网站上，西布曲明依然在售。

58食品网自称“中国专业的食品招商平台”。记者在该网站检索西布曲明，有30多个产品链接。

记者随机点开一家广州公司的产品链接，其产品介绍宣称西布曲明曾经过西方多国严格的有效性与安全性测试，安全稳定，是目前最成熟的减肥药。

然而原食药局早在2010年就曾通报指出，欧盟、澳大利亚等国家和地区的相关临床研究结果显示，使用该药可增加受试者严重心血管风险。朱毅介绍，西布曲明曾在德国、美国、意大利等地导致数十人死亡。

在58食品网上检索西布曲明的页面截图

在自称中小企业服务平台的慧聪网，记者检索西布曲明，出现了近百个产品链接，每公斤产品价格在5000元至7000元之间。有的产品直接标注西布曲明，有的产品名称比较隐晦，如西布原料曲明、曲明原料、西部曲明等，同时标注有“减肥原料”“减肥中间体”“瘦身中间体”等字样。

慧聪网上检索西布曲明的页面截图

一家浙江某医药公司的产品链接里，产品名为西布曲明，产地为印度，别称为曲美。

慧聪网页面下方有相关风险提示，指出上述所展示的信息由卖家自行提供，内容的真实性、准确性和合法性由发布卖家负责。

庞九林指出，销售西布曲明涉嫌非法经营罪。该罪的量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