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先生永驻我心

听闻老师盘青石先生仙归，心情异常难过。一时之间，满脑子都是20年前高中岁月与先生在一起的种种场景，人生艰难，可美好年华总是荏苒而又短暂，让人只生无限怀念与愧疚。盘先生于我心中之形象，身材魁梧宽大而行动敏捷，行事必亲身举动，对学生大小事均操心，言语有力严厉，激扬万字，情理兼备，良师一人矣。

先生每天晨时趋步至男女寝室叫起，冬天有赖床之人必被其亲自拉起，大家虽不高兴但从未怪罪。至夜就寝，先生又在屋外踱步守候纪律，吾等常听到他的喝斥，直到大家平安入睡方才离开，有时男女寝室来回跑动，难以想象先生恪尽职守之勤与暗生牢骚之苦。

听先生聊过他的人生故事，1936年生人，亦是苦孩子励志而成，我受启发便始于此，认为读书确实可以改变命运。高一第一学期中，我的学业成绩在全班107人中居第七，全年级500人中第二十；到了期末，我便跃居年级之首，并且此后一直保持第一的名次，学习自信空前高涨，这同时也启蒙了自己对人生的自信，这是我努力探寻广阔世界最初的动力之一。

高二文理分班，我本已选了理科，但先生从国家高度指导我选择文科，告诉我男儿志在远方和报效国家，从此真正改变了我人生方向。如今看来，虽然文科之路实在不适合我，但先生的品质和责任感却让我受益终身。高三的元旦晚会，我至今记得上台演唱《梦醒时分》，但五音不全只唱出几句词，便失忆一般呆滞在讲台上，但先生最后说我的声音真不错，一时记忆不浅。

当初学校与家相距数十里，往来均需要车以载之。因家贫，每周归乡步行跋涉，归校乃求搭三轮，正所谓求学无坦途。三年苦读中亦有趣事，偶记几桩分享。开学后，盘先生为同学排座。先叫名者先进教室选坐，我个子小爬楼动作也慢，最后只落得坐后三排，不敢“抗议”，只能听命。又一日大早轮值，因起床迟无暇打扫男厕。不料数十分钟后盘先生冲入教室，查问谁之责，并言”学优岂可自傲”“一厕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听有愧色，主动担责重返再扫。此事影响深远，盘先生果然平等待学生，而不因成绩优劣作评。盘先生待我尤为宠爱，起初许多人认为是成绩第一的原因，实因自己当年勤学自律又能守纪自觉——这才是对先生的公正评价。

盘先生教高中政治，政治课喜爱者不多，我算不上特别喜欢，但上课一定认真学，尤其对时事内容异常敏感，动态掌握和背诵都十分用心，所以先生经常提问我问题，总之表现不错，获得先生的特别信任，得以去他家里帮忙誊印试卷，觉得十分荣耀。然而令人感动的是，盘先生不知从何处弄来英语听力资料作为我们晚读学习内容并亲自监督数个学期，这在当时是怎样的勇气和眼光啊！

后来读大学时，听同学说盘先生常念叨我的名字，那关切和深情令大家羡慕。呜呼，恩师待我恩重如山。然仿佛有宿命，先生鼓励我走远，果然远走他乡工作，以致多年不曾多见先生。若干年前最后一次看望，先生已不能认出。

我悲伤不己，只叹岁月无情催人老。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重要的是先生在我的生命中已成“重要他人”。盘先生不再在这个世界上，但他的风范和育人品格永留我心田。

（作者系浙江省杭州外国语学校教师）

《中国教师报》2021年04月07日第16版

作者：黄维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