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史属于精神史，而不是金融史和科技史

一、艺术史，是人类精神发展史的一部分

黑格尔，作为哲学史上一位集大成者，在《哲学演讲录（第一卷）》中做出一个非常大的贡献。第一次，他将此前历史上不同时代的哲学家，众说纷纭的哲学流派、彼此矛盾的哲学观点，纳入到了一整体的人类精神发展史的系统中，以时间为脉络，以结构为线索，将众多水火不容的哲学观点容纳到一起，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艺术史，与哲学和宗教目的相似，途径不同。

哲学强调思辨，是人类对对世界、对自我认知的不断追求；

宗教侧重信仰，是对思考何为生命意义的不断探究；

艺术依赖感知，是通过对生命的敏锐，绕过思辨而直接与生命的价值相碰撞。

哲学、宗教、艺术，以不同的方式，探索和展示了对人自身，以及“人性”持续的深入理解。艺术史上那些重要和代表性的艺术家，为人类精神的发展和演变做出了不可替代的价值和贡献。艺术史，是人类精神发展史的一部分。

二、金融史不决定艺术史

最近有一则信息。华为手机在2021年一季度全球市场份额中只占据4%，而一年之前的全球市场占有率是现在的5倍。因为美国控制了对华为芯片的出口，导致华为无法满足生产需求，被迫让出市场份额。任正非面对2020年华为市场份额不断下降时说，在我们需要芯片的时候，金钱砸不出芯片。是的，金钱砸不出芯片。同样的逻辑，金钱也砸不出高水准的艺术。金融资本对艺术领域的介入，新出现的NFT数字艺术平台，可以砸的出天价的艺术作品（比如Beeple的作品短时间内从100美元一直拍卖到近7000万美元），但是它决定不了这些艺术品的文化价值，因为这些作品的背后没有人文价值的支撑。如果金融资本能够通过天价艺术作品而决定艺术作品的文化价值，那么艺术史就是金融史的一部分。然而并非如此，艺术史不是金融史。

三、科技史也不决定艺术史

艺术是对人不断深入的理解；

艺术体现的是对生命的敏感和活力；

艺术是对人的不断的反思。

艺术史的价值标准是“深度”，而不是追随资本和技术。一个艺术家的价值，取决于有没有贡献“对人认知和感受的深度”，有没有对人类的精神史做出贡献，而不取决于有没有用高技术和作品价格高不高。

技术不决定认知的深度。高科技只是提供了新的技术形式和表现方式，同金融资本一样，并不决定艺术的价值。这是三个互不从属的领域。金融决定不了科技，仅有金钱砸不出急需的芯片。金融也不能对艺术有决定性的作用，资本可以砸出高价艺术品，但是无法替代艺术对人类精神领域所做出的贡献。金融的支持可以促进科技的发展，科技的发展可以为艺术提供新的工具，艺术的发展可以为整个人类的延续提供可持续的精神需求。三个领域有所交集，但也各自独立，无法相互覆盖和取代。

四、第二次大航海

500年前第一次大航海彻底改变了世界的面貌，一批狂热的冒险家，面对漫无边际的大海，毫不顾及“地球是一个平面”的中世纪观念，展开了疯狂的探索。新的全球海上贸易路线的发现，把全球市场连为一体，并展开全球物资大交换，并最终导致全球思想大交换。不仅如此，世界不同文明开始了第一次全面大碰撞，碰撞的结果，现代文明开始渗入、改变所有古老的文明，无论多么偏远的角落，无论过去多么辉煌，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过去的古老文明在碰撞中破碎，这真是一个煎熬的过程，经历痛苦、嬗变和成长。

今天我们面对的是第二次大航海：科技领域的大航海。这些新科技的先行者，引领了世界的改变。库兹韦尔对奇点的判断、马斯科的脑机接口、凯文凯利对未来的预言，扎克伯格的AR虚拟平台的建构，这是新时代一帮科技骑士，纵马狂彪，披荆斩棘，他们对新世界的狂热触目惊心。一方面，作为现代文明的继承者，我们已经接受了这种价值观，冒险、探索、甚至对未知世界贪婪、开拓新的领域、拥抱新世界，抛弃旧世界。另一方面，我还有着艺术家的逻辑。艺术的逻辑和科技、资本的逻辑是不一样的。艺术作品价值的评价有自身的历史逻辑：对人的不断深入认认知、自我反省的意识、怀疑主义、自我批判、对不断进步论的警醒。我是“艺术价值论”的信奉者。就像黑塞的《荒原狼》，一个人身上，体现着狼性和人性的两面。新世界带来了太多的可能和冒险的精神，对未知的渴望，旧世界一旦失去将无法返回。

四、NFT艺术和艺术的未来

最近因为参加了两场关于NFT艺术的讨论，认识了几位币圈（数字货币领域）的朋友。实际上他们是一群非常有冒险精神的人，很早就意识到了新的经济模式，敢于判断，敢于冒险，敢于承担代价。他们代表了新的经济模式和新的生活理念，冲在了时代的前列。确实，新金融（数字货币）和新科技，代表了未来的趋势，这是我们无法回避的。高科技的飞速发展，人们越来越依赖网络化生存，使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时代正在从现实世界向虚拟世界转变。数字货币对NFT艺术的支持在逻辑上完全自洽，他们开拓新世界，抛弃旧世界，寻找新艺术，抛弃旧艺术。不过，他们对艺术的理解其实运用的还是金融的逻辑。

作为一个艺术家，应该对新事物、新科技保持敏感和开放的态度，也应该持续不断地对世界的变化敏锐感知，对自我不断深入的审视。NFT是资本创新出现的新平台和新形态，是新科技演变的自然结果。这样的创新不会终止，新的创新工具仍会不断出现，这不会是最终的形态。新科技和资本对艺术有影响，但不是决定性的。艺术的价值有自己的历史逻辑。

艺术史属于人类的精神成长史，而不是科技史和金融史的一部分。

李飒2021年4月8日于北京

靡菲斯特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