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鸦片战争中,有两位晚清名臣脱颖而出,分别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做事雷厉风行,对英国人采取强硬态度的林则徐;另一位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战前不作任何准备,战时不作任何抵抗,战后不作任何表态的叶名琛。
自始至终一副无为而治的处世态度,哪怕被英国人俘虏后,叶名琛也表现得波澜不惊。激进派文人薛福成实在看不下,公然评价叶名琛说“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金亦罕有”。
可以说,薛福成把叶名琛讽刺到极点了。因为这句话,叶名琛被后人称之为“六不总督”,说他误国误民误己。或许,很少有人知道鸦片战争没有发生前,叶名琛的口碑非常好,深得朝廷器重和百姓敬重。
叶名琛是晚清难得的勤政大臣,一心为国举荐贤良,兢兢业业治理地方。被英国人从官府俘虏带到孟加拉后,坚守文人的气节,不吃洋人提供的食物,直到他把携带的食物和钱财都用完后,绝食而死,客死他乡,其气节不输“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清史稿》评价他说:
名琛既被虏,英人挟至印度孟加拉,居之镇海楼上。犹时作书画,自署曰‘海上苏武’,赋诗见志,日诵吕祖经不辍。”
抛开鸦片战争期间的表现,一个对工作充满激情,对气节视为生命的叶名琛,怎么会落得个“六不”的恶名。
敝人查过一些有关叶名琛和所处时代的史料,觉得对叶名琛的评价有失公允。“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是客观事实,但客观原因真不能全赖叶名琛。
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前,叶名琛与英国人进行过激烈的情报战。叶名琛下令,给广州城的百姓发身份证,所有人出入广州必须持证。另外,利用现有的情报系统,抓获七八十个替英国人刺探情报、提供饮食的汉奸。
一方面对英国部下的汉奸进行抓捕;另一方面派出自己培养的探子到香港,他们以商人的身份每隔五天向广州传递一次消息。叶名琛掌握不少英国舰队的情况。进过一番分析研判,叶名琛料定英国人没有发动战争的优势,所以没有做战前的充足准备。
叶名琛完全是被情报所误。他派出去的探子相当低能,把砒霜下到洋人的面包里,结果用量过大,洋人吃了后全部吐出来了。英法对战俄国的克里米亚战争,明明俄国战败了,探子回来说俄国大获全胜。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清朝说了算的人是咸丰皇帝。清朝后期的皇帝虽然不昏,但绝对都是庸才。遇上这样的主子,只能说是叶名琛的不幸。
前任两广总督林则徐的结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林则徐硝烟前期取得大捷,道光皇帝兴高采烈。战争爆发后,道光皇帝又责备林则徐给自己添乱。
有人批评叶名琛说,既然干不过英法联军,为什么不主动跟洋人议和。关键是封建皇权达到顶峰的晚清,叶名琛可以用朝廷和天子的威名,但绝没有代替皇帝出面议和的权限。
英国人提出的条件太高,叶名琛答应了就是卖国;不答应的话,又干不过英国人,更要命的是咸丰皇帝正在犹豫,叶名琛没有收到朝廷的下一步指示。
英国人攻占广州后,叶名琛有机会逃跑,但是思来想去选择留下来。弃城而逃这种事在晚清不算新鲜事儿,巡抚柏贵和广州将军眼看败局已定,调转枪头投入洋人的怀抱,替英军带路占领广州。
叶名琛就在官府待着哪也不去,面对英国人的胁迫,既不慷慨赴死,也不投降求和。假如叶名琛跑了,顶多被朝廷割去两广总督的职位,说不定哪天又能东山再起。但叶名琛的骨子里多少有一些文人气节,跑肯定会留下千古骂名。
投降更不可以,临阵投降是砍头的大罪,属于消极不抵抗,置朝廷颜面和天朝上国的尊严于何地。最好的办法就是哪也不去,什么也不做,干等着洋人到来。以自己的地位,洋人也不敢对自己怠慢。
叶名琛被俘后,朝廷把他视为弃子,任凭洋人随意处置。英国女王把他“流放”到印度。途径香港时,当地名士请他赋诗作画留念,叶名琛答应了,最后署名“海上苏武”。可以想象叶名琛当时的心境,气节可嘉,内心悲凉。
叶名琛幻想着能够见到英国女王,希望通过游说的方式,说服女王不要再瓜分清朝的土地。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朝廷靠山已经把他革职,并且没有营救的意图,英国女王更不想见他,随便在印度找块地把他安置下来。
吃完自己带的食物,叶名琛决定绝食明志,洋人觉得他有骨气,劝他说“你干脆投降算了,低头认错没什么大不了”。
叶名琛拒绝洋人的“好意”,既不与英国人搭话,也不吃英国人的食物。半月后,留下绝命诗:
零丁洋泊叹无家,雁札犹传节度衙。
海外难寻高士粟,斗边远泛使臣槎。
心惊跃虎茄声急,望断慈乌日影斜。
惟有春光依旧返,隔墙红遍木棉花。
不知道叶名琛临死时,内心有何感想。他心心念念牵挂着朝廷,朝廷早已把他抛在九霄云外。他更不会想到,自己身后50年,大清也跟着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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