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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施剿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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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从大生产运动到奔赴恩施剿匪

新中国成立后,虽然战火渐渐平息了不少,但战事还远没有结束,1949年冬,我随所属的湖北军区独立一师从湖北开往四川成都,准备参加成都会战,最后彻底解决西南战斗。当时的四川大军阀杨森见国民党大势已去,连忙和另一个四川军阀孙震一道从四川成都的凤凰山机场乘飞机先到海口,然后转飞台湾,在成都隶属杨森的部队随后宣布起义,西南战役就这样没有费多大周折就结束了。

之后我随所在的连队移师宜昌下游的枝江北岸,展开了开荒大生产运动。当时开荒的条件非常艰苦,上级规定一名战士至少要开垦五分地,战士们积极响应号召,克服了重重困难,最多的一人就开垦了近一亩荒地!由于粮食不充裕,有时连肚子都填不饱,一个排就一个大锅,中饭有时就是稀饭,中饭送来的时候,我和战友们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了,但热得汗流浃背的我们望着热气腾腾的稀饭真是难以下咽,容不得透凉再喝,因为吃过饭后我们又要投入到紧张的开荒中去了。

当时虽然全国已经解放,但局势还不是很稳定,说不定哪天就要重新奔赴战场,因此开荒之余常规化的军事训练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可谓是一手拿枪,不忘战斗;一手拿镐,开荒生产。

此时我已由一名机枪助手被提拔为副班长,五月份,正当我们在枝江干得热火朝天,灌溉水田准备种稻的时候,我们独立一师一团突然接到了开赴恩施地区协助独立二师剿匪的命令。我和战友们听说要到恩施剿匪,个个摩拳擦掌,群情激奋,在部队休整的这段时间,大家每天都过着这种兵不兵、农不农的日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仗了,大伙都憋足了劲,准备打一场漂漂亮亮的剿匪战!

当时如果全团拔营起程,以前的开荒成果将前功尽弃,经过军部慎重考虑,决定全团以连为单位,每个连留一个排继续开荒生产。留下来的战士都非常羡慕我们前去恩施参战的人,恨不得和我们一起去剿匪,但军令如山啊,只好服从了。

1950年5月底,独立一师一团除了少数战士留守枝江继续开荒以外,我们全团两千余名战士斗志昂扬地赶赴恩施准备参加剿匪的歼灭战!

二、解放初期恩施地区土匪很猖獗

在我们接到剿匪命令时湖北恩施已经解放半年了,而且我们的兄弟部队独立二师在解放恩施后一直驻扎于此,为何匪患还是很严重?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既有历史地理原因,也有现实因素。

原来湖北恩施地区向来地形很特殊,情形也很复杂,就拿后来剿匪战斗打响的来凤、鹤峰、桑植及靠近来凤的湖南龙山等县来说吧,这些地方山高沟深,地势非常险要,再加上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地处鄂、湘、川三省的边界地区,向来属于"三不管"的地方,历史上就有很多土匪在此出没,占山为王,肆意妄为,正因为天高皇帝远,这一带种植大烟的也很多。

解放后土匪在此纠集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和国民党宋希濂部有关,宋希濂兵团在逃往云南途中不断遭到我军追击,一些残兵败将便不愿意再冒着生命危险继续逃跑,于是途中当了逃兵,人数有数千人之多。他们拥有当时比较先进的武器,沿途逃窜下来后,和当地土匪勾结在一起,他们见恩施这一带土匪比较多,也纷纷往这边聚拢。就这样,当地土匪与外地土匪相互勾结,兵匪又与土匪沆瀣一气,导致恩施一带的匪患越来越严重了。

独立二师在解放恩施之后一直驻扎在此,开始二师也打败了土匪,但狡猾的土匪在尝到了我军的厉害后,利用山区树大林深的地形作为掩护,平时分散隐蔽在崇山峻岭躲避我军的追剿。当时独立二师面临的工作很多,恩施解放后百废待兴,地方上的许多工作都需要部队的大力配合和支持,毛主席当时说过:"我们解放军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于是二师各部又变成了一个个工作队,他们纷纷在恩施各地建立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政权,发动群众进行土改,整个一个师要负责恩施以及周边的八九个县城,县城下面还有不少属于偏远的山区,这样以来二师在恩施地区的力量就相对分散了,平时基本上看不到大股部队。而一旦得知我军分散开来,土匪们立即化零为整,集中力量伺机突袭我军的小股部队,在有些地方我军吃了土匪的亏。如果要抽走分散在恩施各地的小分队来集中消灭土匪,一旦土匪知道后就会卷土重来,反攻倒算,那样的话群众又要吃亏了!

新中国成立不久,其实不仅恩施一带土匪猖獗,全国有不少地方都存在着土匪对我人民政权进行反扑的类似情况,介于当时一些地方土匪猖獗的严重形势,1950年3月16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发布《剿灭土匪,建立革命新秩序》的指示:"必须明确,剿灭土匪,是当前全国革命斗争不可超越的一个重要阶段,是建立和恢复各级人民政权,以及开展其他一切的必要前提,是彻底消灭国民党在大陆的残余武装,迅速恢复革命新秩序的保证",自此,一场长达三年多的剿匪斗争迅即在全国展开,当时正是在恩施土匪日益猖獗的情形之下, 1950年5月,湖北军区决定增派独立一师一团开赴恩施地区,和独立二师一起彻底歼灭土匪!

三、一场令土匪闻风丧胆的阅兵式

5月底,我们一团二千多名官兵先从宜昌到达巴东县,然后从巴东渡江,一路经过四五天急行军,终于到达恩施。一到恩施军分区所在地,独立二师立即召开了隆重而热烈的欢迎大会,二师师长王定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王定烈师长早在1933年就参加了工农红军,解放战争期间,他一直担任指挥员,率部南征北战,为新中国的解放立下了汗马功劳,当时他除了担任二师师长外,还兼任恩施军分区司令员。

鉴于当时土匪基本上是化整为零地分散进行活动,一团也相应调整了战斗部署,为避免全团集中作战,一团三个营像三把尖刀直插土匪活动的中心地带,我所在的三营随即开往恩施地区土匪最猖獗的来凤县。刚到来凤县城,部队立即召开了声势浩大的剿匪誓师大会,为了树立群众对我军的信心,打击土匪的嚣张气焰,在誓师大会结束之后我们三营又举行了威武雄壮的阅兵式。

当时部队已换上了仿苏的新装,统一戴着大盖帽,鞋子也由布鞋换成了胶鞋,部队装备有38枪、加拿大式、捷克式机枪。我们每三个人站成一排,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矫健的步伐, 喊着"彻底肃清土匪,捍卫胜利果实"、"铲除土匪恶霸,人民当家做主"等口号绕着县城整整转了一圈,因为一排只站三个人,阅兵式上一个连的队伍看上去都拉得很长,三个营加起来更是长达数百米,像一条只见头不见尾的长龙!

阅兵式上我们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老百姓们以前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解放军,恩施解放后虽然有独立二师驻扎在此,但由于二师管辖地比较多,力量显得分散,平时基本上看不到解放军的大部队,以前深受土匪欺凌的老百姓见前来增援剿匪的解放军声势浩大,无不欢欣鼓舞,信心倍增,不少群众也自发地跟在我们三营队伍后面高喊口号,顿时军民嘹亮的口号响彻云霄,盘旋在来凤县的上空!

通过威武雄壮的阅兵式,我军首先从气势上压倒了猖獗一时的土匪,不但坚定了我军剿匪的信心,稳定了人心,使老百姓更加相信自己的部队,而且从心理上起到了瓦解土匪的积极作用。土匪们以前和独立二师曾交过手,领教过解放军的厉害,这次又看到增援的精兵强将来了,外强中干的土匪们个个垂头丧气,战斗力明显下降,有的小股土匪甚至不攻自破,自动解散了。

尽管如此,仍有一些顽匪心存侥幸心理,尤其是一些身背血债、思想较反动的土匪,他们拒不投降,妄想和过去一样利用险峻的山势作为掩护,准备和我军周旋到底。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早已陷入了我人民解放军和广大群众汪洋大海的包围之中,早已无处藏身,无路可逃!

四、来凤县剿匪记

当天晚上我们三营根据剿匪司令部的安排,驻扎在来凤县周围,据向导和当地群众提供的可靠消息,来凤县与邻省湘西龙山县之间距离较近,又多深山老林,土匪在这一带活动比较频繁,势力较大。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三营就在来凤县东南、龙山县以西的深山老林里迂回搜索,准备随时消灭负隅顽抗的土匪。

就这样,在鄂湘边地的崇山峻岭里我们一路追踪着土匪,其艰苦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想。三营习惯了在平原作战,还没有养成爬山的习惯,有时看着前面一个山头离得不远,但真正要爬上去却很费一番力气。而更艰难的是我们并不是轻装前进的,由于部队一直在山林里追踪土匪,后方根本无法及时进行弹药补充,所有的枪支弹药全靠我们肩背手扛。每人要身背120发子弹、10个手榴弹、38式日本大盖步枪,还要随身携带挖战壕的铁锹、十字刀等工具以及放置被褥的背包,我所在的二班是机枪班,还有一台重机枪、子弹箱若干需要轮流背。一身东西加起来至少有十来斤,多的超过了二十斤,背着这些沉重的装备要不停地跑上跑下,翻山越岭,其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

剿匪从1950年5月底开始,江南的天气一天天变得炎热起来,那时候恩施的山林还没有遭受到什么人为的破坏,到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草木比较茂盛,原始森林里的各种蚊虫也比较多,战士们有时会被不知名的怪虫叮咬,身上肿起一个个红包来,奇痒难忍,可在急行军中连片刻的抓绕时间都没有,更没有可以涂抹的药物。除此之外,在枝繁叶茂的丛林中还隐藏着各种蛇类,稍不留神就可能就被咬上一口,如果是毒蛇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在大山深处历经了各种各样的严峻考验,但我们始终抱定歼灭土匪,为民除害的坚定信念,克服了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冒着生命危险,背着沉重的装备在高山丛林里翻山越岭,从来没有一个人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累。我们经常是累得满头大汗,气喘不止,但还不能休息,还要拼命往前奔跑,往前爬山!当时的指挥员也非常体谅我们的辛苦,当我们在大山里急行军五六个钟头,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又暂时没有什么战况的时候,指挥员就会命令部队先停下来暂时歇歇脚,当然每次都要派人担任警戒任务。当时也无需口令,后面的见前面队伍的停下来了,自然也跟着停下了。

就这样我们三营在来凤县和龙山县之间不断迂回,搜索着土匪,一直深入到湖南境内不到100公里的大山深处。一次我和战友们在龙山县的山区沿着一条河流的东岸行进,走着走着一拐弯大家一下惊呆了,原来前面竟然出现了一条高二十多米的悬崖峭壁!抬头望去,已无其他的路可走,不知是古人还是当时的山里人,为了行走方便,打通了这条悬崖,从悬崖的底部开出了一条高一米多、宽度不到二尺的小路,要弯着腰才能走过去,而且这条小路不是笔直的,中间要突然转一个90度的大弯,形成了一个弧形的陡峭山体,小路突出的尖部非常危险,悬崖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水!

大家走的时候提心吊胆的,不过我还不算紧张,因为我会游泳,还真有一个战士掉下去了,当时我们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好在他会游泳,我们行进的方向又是从西向东,从河水的上游往下游走,到了下游河水就渐渐变宽了,速度也缓了下来,这个战士就顺着河水一直往下游,后来终于爬上岸来了!

记得有一次当我和战友们正在山里急行军时,忽然听到了朝鲜战争爆发的消息,这样以来剿匪的形势将会更加严峻了!在我们剿匪之前,恩施地区小股势力的土匪摄于我解放军的强大的军事阵容和心理攻势,已经陆陆续续宣布解散了,剩下拒不解散的土匪几乎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以前采用过刀割、火烧、油炸、水淹、掏心挖肺、点天灯等等极为残忍的手段,多次残害紧跟我们共产党的农会干部以及思想觉悟高的群众,至于这些土匪犯下的奸淫掳掠、欺凌百姓的罪行更是罄竹难书!他们与人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自己心里也清楚迟早有一天人民会和他们清算这一笔笔血债的,于是干脆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当他们得知朝鲜战争爆发之后,好像是一个垂死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土匪中还夹杂着一些国民党宋希濂的旧部,这些残兵败将幻想着有朝一日在美国的支持下蒋家王朝能反攻大陆,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军面临的剿匪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了!

转眼到了七月,一天下午,和往日一样,我所在的八连机枪班二班正在深山搜寻土匪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原来我们尖刀连八连的某排战士在前面已经和土匪交上火了!战场上的枪声就是命令,一听到枪声,就好像听到了战斗的号角一样,我们立即沿着枪声密集的地方全速前进!约摸又过了二三个钟头,我们终于发现了距离不远的土匪,大家憋足了一股劲,定要追上土匪一举歼灭,尽管如此,真正要追上土匪也并非易事!

原来此时正值盛夏,我们冒着酷暑带着沉重的武器装备不停地奔跑,既不习惯山地的战斗,又对当地的地形不熟,再加上在遭遇这伙土匪之前我们一直在山林里搜索土匪,爬上爬下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体力消耗了不少。相比之下,土匪连日来虽然在我军的不断追击下已经没有多大的战斗力,但他们之中大部分是本地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还是惯匪,有的甚至往上数上面好几代都是土匪,他们从小就生活在山林里,对当地山区的地形比较熟悉,爬山的本领也很大。只见他们利用茂密的丛林作掩护,上蹿下跳,奔跑的速度飞快,一边逃跑一边还躲在暗处伺机偷袭我们,好在当时土匪急于逃跑,无心恋战,瞄得不是很准,有几位战士只是受了点轻伤。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变得越来越昏暗,加之我方对当地的地形又不熟,如果再追下去恐怕多有不利,于是连长命令暂时停止追击。奉命停止追击后,我们呆在原地显然不行,这是一片山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天我们吃过早饭之后就一路追击土匪,也需要休整,而土匪逃跑的方向就在前面,部队又不能后退,于是八连一边侦查一边继续前进。

大约又前行了两个来钟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山村,连长决定当晚在村里先住下,准备休整一晚后待第二天天亮再继续追击土匪。

五、与土匪的两次遭遇战

走近村庄时,我们却感到似乎有点不太对劲,这是山坳里的一个小村庄,当时我们八连抵达那儿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了,按理说那时候村子应该非常寂静才是,可是我们大老远的竟然听到了嘈杂之声,连长立即派几个战士一侦查,结果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白天和我们遭遇的那伙土匪竟然逃到这儿来了!

经过进一步的侦查,我们发现村庄上除了这伙土匪之外,竟连一个老百姓也没有,想来也并不奇怪,那时候来凤一带是恩施地区土匪活动最猖獗的地方,老百姓曾多次吃过土匪的亏,为了逃避我解放军的追剿,土匪往往躲在深山沟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这次估计是村民见土匪又卷土重来都一个个吓跑了,虽然山里人家很穷,而且以前很可能遭到过土匪不止一次的洗劫,已经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但是诸如玉米棒子、大米之类可以吃的东西还是能找出来的。土匪们逃到这个小村庄后见天色已晚,料想解放军不会摸黑前进,他们被我部追击了大半天,也累得人困马乏,亟需调整,于是就开始埋锅造饭,准备休整一个晚上后再作进一步逃窜,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正当他们苟延残喘之时,我人民解放军会神兵天降!

由于事前侦查到村子里没有老百姓,八连于是放开手脚来打,在我军不断追击下的土匪们早已是惊弓之鸟,他们听到枪声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一边还击一边拼命朝村后逃窜,就恨爹娘没有多生两条腿!打散土匪之后,八连立即进入村庄全面搜索,在确认村子没有土匪的情况下,连长一面派一部分战士继续追击土匪,一面命令其余的战士进驻村子。由于晚上看不清山路,那部分负责继续追击土匪的战士不久后也奉命停止追击,返回村子休整。正好土匪的饭还正在锅里煮着,还不断往外冒着热气呢!于是炊事班对土匪留下的饭菜稍稍加工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了,这倒节省了炊事班不少时间,也让战士们及时补充了几乎消耗殆尽的体能。

吃完饭后我们八连尖刀连就在村子住下了,而三营的另外一个连就驻扎在后面一个村庄,由于不久前和土匪们交过火,部队进入临战状态,我们睡觉时还把背包背在身上。这个村子很小,大概就十多户人家,房间里根本住不下一个连,大家就分散在屋里屋外,大部分只能背靠背坐着,还有的干脆躺在地下,就这样我们在村子里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钟我们就开始吃早饭,因为头一天晚上我们吃得很晚,大家感觉一点也不饿,但不饿也得吃,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一旦开始追击土匪恐怕吃饭的时间就没个准了。匆匆吃过饭后我们就朝着土匪逃跑的方向搜索了,估计这帮土匪晚上摸黑也逃不了多远,于是我们在山里一边侦查一边前进,没有冒昧地进行急行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就这样行进了大概三个多钟头,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好像有点动静,我们立即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全速前进,隔着茂密的树丛我们定睛一看,原来前面的空地上竟有一伙人正在歇息,从装扮上看,他们应该就是昨晚和我们遭遇的那伙土匪!

这帮土匪本来约有二三百来号人,由于一路上遭到我军不断的围追堵截,死的死,被活捉的活捉,现在剩下的估计已不到一百人了。正应了那句话:"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连日来的不断逃窜已使土匪们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这群乌合之众早已失去了仅有的一点耐心,一个个垂头丧气,他们骂骂咧咧的,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平时嗅觉灵敏的鼻子也失灵了,我们在四周警惕地观察着,居然没有发现一个担任警戒的土匪。

为了便于逃跑,土匪们大多穿着当地老百姓的服装,更让我们惊讶的是其中竟然还有穿国民党军装的,这大概就是宋希濂部逃往云南途中开小差的那些游兵散将了。这些国民党的兵痞和当地土匪狼狈为奸,他们虽已到了穷途末路却拒不解散,拒不向我军缴械投降,到处肆意妄为,伺机烧杀抢掠,继续危害着我新建立的人民政权,对老百姓的生命以及财产安全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随着连长的一声令下,我们八连立即朝土匪开枪射击,土匪们一听到枪声早已魂飞天外,他们顿时慌成一团,边打边逃,而我们则在后面穷追不舍,忽见土匪分成两股,一小股约莫有二十来人往南边的茂密山林逃去,其余约六七十多人则朝前面的一个无名高地拼命逃窜!

六、占据天险的顽匪被一举歼灭

连长迅速命令一个班的战士往南追剿那小股土匪,而其余的包括我在内的战士全都朝无名高地这边追上来。快要追到山顶时,大家才看清楚山顶上又呈现出一个约三百多米长的平顶山,平顶山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在其东侧的悬崖边又突出一个小山峰。小山峰三面临崖,一面靠着平顶山,地势非常险要,约有几百米深,南北长约一百多米,宽约十多米,大约比一个篮球场稍大一些。上面有一座不大的庙,山顶的北面东面都是房子,而西面和南面是围墙,临崖靠西边开出一条台阶式的小路通向下面的平顶山,这条小路看上去非常陡峭,可谓是真正的天险要地!

土匪们有相当一部分是本地人,估计他们以前就知道这一带的小山峰上有一座庙,于是就顺着山崖间那条险峻的小路从平顶山逃向了小山峰。他们利用庙里西面和南面的围墙作掩护准备负隅顽抗,妄想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把时间拖到晚上,待天黑后再伺机作进一步逃窜!

当我们八连一百多名战士赶到平顶山时,大约是上午十来点钟,当时连长求战心切,恨不得立即消灭盘踞在小山峰上的这伙顽匪,于是在稍作休整,部署到位之后,八连就向土匪发起了首次进攻!

从平顶山通往小山峰只有一条约二尺宽的小路,小路两边是比平顶山高出三十多米至一百多米的悬崖峭壁,进攻时一次只能上一个人,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战斗打响后,刚刚冲上去的一名战士就被土匪击中了,顿时从上面滚了下来!

第一名战士倒下了,第二名战士紧接着又冲了上去!结果又被土匪击中,又从上面滚了下来!连长急得直拍脑门,他命令加强火力掩护,全连机枪、步枪一起扫射,怎奈阵地距离山顶太高,起不了多大作用,冲上去的第三个战士又倒下来了!这三位战士中有两位牺牲,一位负伤,其中一位牺牲的战士原来和我同在二班,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后来他调到一班当了班长后,我就接任他当了副班长。在头一年2月他在宜昌附近的一次战役中腿上负过伤,经过一个多月的治愈后他又重返部队,没有想到这次就这样牺牲了,一想到他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我们八连和土匪激战时,我们三营的王营长也赶到了前沿阵地。别看我们王营长个头矮小,但两眼却炯炯有神,走路来飞快,在行军打仗时他总是走在前面,有时连我们这些大个子都赶不上他,而更令我们佩服的是他是一位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指挥员。当时的王营长用望远镜对着山顶一望,立即决定停止进攻,改用炮攻,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他命令八连从最前沿的阵地上先撤下来,退守到山头之下较安全的隐蔽地带。

原来每一个营都设有一个机炮连,由于机炮连的战士们要携带重武器,行动比步兵要缓慢些,而我们八连尖刀连作为冲在最前面的先锋部队,一路全速追击土匪,使土匪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机炮连头一天就没有赶上,第二天离战斗地点就落得更远了,八连只有耐心等待了。

当时我们二班正在前沿阵地,离山顶的土匪很近,彼此的说话声都能听到。接到命令后我立即和班长一起组织全班撤离,撤离时我走在最后面,就在我左手拿着三八枪,右手撑岩准备向下跳跃的一刹那,忽然感觉左边的脖子刺痛了一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似的,当时我一门心思扑在战场上,也没多想什么。当我们全部撤退到隐蔽地段之后,忽然紧挨我的一名战士对我说道:"副班长,你负伤了!"开始我还不相信,"你看你衣服上有血!"战士指了指我的衣领,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衣领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再摸摸刺痛的地方,上面竟有血迹,而且还血流不止,可是当时我并不怎么在意,认为是小伤,没什么大碍,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战场!

排长知道后急了,连忙叫来一位卫生员拉着我就往后撤,当时我和其他六七个受伤的战士一起被带到了山下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卫生员先用消毒棉花垫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沿着我的脖子一圈圈进行包扎,由于纱布缠得比较紧,等到包扎完伤口我发现自己的脖子不能转了,这时候我才感觉自己真的负伤了,成了一名伤病员了!

土匪的一粒子弹击中了我的左边脖子,好在当时子弹已经穿颈而出。当时战斗还在进行着,八连在撤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后,一边等待机炮连,一边继续阻击土匪。直到下午两三点钟,一路扛着炮弹、全速前进的三营机炮连终于赶到了战斗地!

机炮连使用的是小60炮,虽然射程不远,但足可以射出800米。虽然八连在机炮连赶到之前已经后撤了,但王营长还是担心炮弹万一打偏了会误伤自己人,于是又命令战士们往下撤出了一百多米。等所有的战士全部撤退到安全区域之后,炮兵才开始轰炸山顶,这些天来机炮连的战士们扛着这些重武器翻山越岭,一路跑得非常辛苦,却苦于一直没有战机,现在终于发挥作用了,战士们无不摩拳擦掌,准备狠狠还击这帮亡命之徒!

"嗖啪",一声声复仇的炮声在耳边响起,土匪们被炸得死的死,伤的伤,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停止炮击后,我军发现小山峰上有几个土匪用枪挑着白布在不停地摇晃着,于是命令愿意投降的土匪放下武器举起手自己走下来。

当投降的土匪下来之后,王营长立即质问他们上面的情况,土匪说他们山顶上的同伙不是炸死就是炸伤,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为了慎重起见,王营长还是命令战士们在机枪掩护下冲了上去,上面的情况果然和土匪说的差不多,就这样,这伙原来人数有二三百之多的顽匪在我军不断的追剿下终于被一举歼灭了!

这次剿匪战斗的胜利狠狠打击了土匪的嚣张气焰,其他的小股顽匪被我三营的英勇善战吓破了胆,他们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纷纷抱头鼠窜,东躲西藏,再也不敢集中力量与我军对抗了!

—— 作者:杨顺德,整理:杨卫真

本文节选自我父亲的回忆录《忆三十年从军岁月》(收录于《记忆年华》一书,2017年7月由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

来源/忆三十年从军岁月,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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