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李逵滥杀无辜能算好汉吗？

作者：郝铁川 来源：《法制日报》2021年4月21日蒋安杰主编《法学院版》

封建社会地主阶级对人民的剥削压迫，当然会激起人民的奋起抗争。如同毛主席所说的那样：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放抗；压迫愈深，反抗愈烈。人民反抗剥削压迫的革命正义性永远应该得到理解和尊重，它是推动历史车轮滚滚滚向前的动力之一。但人民所要推翻的是不合理的剥削压迫制度，而不是简单地从肉体上消灭地主阶级的成员，所以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明确规定了“不虐待俘虏”；同时在反抗剥削压迫的斗争中，不能故意滥杀无辜。而被《水浒传》列入“一百零八好汉”之一的李逵，则是一个只要性起，就抡起板斧，逢人就杀的“黑旋风”。请看：

李逵滥杀无辜百姓。《水浒传》第四十回“梁山好汉劫法场， 白龙庙英雄小聚义”：“晁盖叫道：‘前面那好汉，莫不是黑旋风？’那汉火杂杂地抡着大斧，只顾砍人。晁盖便挺朴刀叫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那汉那里来听叫唤，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值得注意的是，晁盖提醒李逵“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而李逵却置若罔闻。还有第四十三回“假李逵剪径劫单人 黑旋风沂岭杀四虎”记载，李逵“性起来，把猎户排头儿一昧价搠将去，那三十来个土兵都被搠死了。这看的人和众庄客，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却望深村野路逃命去了”，李逵杀死出卖自己的李鬼的老婆还算有理由，但把仅仅是旁观的众庄客、众猎户等无辜之人都一并砍杀，情何以堪？

李逵对黄文炳实施残忍的凌迟（千刀万剐）。《水浒传》第四十一回“宋江智取无为军 张顺活捉黄文炳”：“李逵拿起尖刀，看着黄文炳笑道：‘你这厮在蔡九知府后堂且会说黄道黑，拨置害人，无中生有撺掇他。今日你要快死，老爷却要你慢死。’便把尖刀先从腿上割起，拣好的就当面炭火上炙来下酒。割一块，炙一块，无片时，割了黄文炳，李逵方才把刀割开胸膛，取出心肝，把来与众头领做醒酒汤。” 黄文炳不能说是无辜，他因诬陷宋江一事，引梁山众人报仇，一家老小被杀，但李逵采用凌迟手段，把黄文炳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一片一片地烧烤，当作下酒菜一口口地吃掉，当黄浑身上下无肉可割时，再用刀剖开黄的胸膛，取出心肝，做成醒酒汤，唤来众头领一起喝掉，这种残忍、冷血，如何让常人接受？

李逵对投诚人员及其一家老小也照杀不误。《水浒传》第五十回 “吴学究双用连环计 宋公明三打祝家庄”：“祝彪见庄兵走来报知，不敢回，直望扈家庄投奔，被扈成叫庄客捉了，绑缚下。正解将来见宋江，恰好遇着李逵，只一斧，砍翻祝彪头来。庄客都四散走了。李逵再轮起双斧，便看着扈成砍来。扈成见局面不好，拍马落荒而走，弃家逃命。且说李逵正杀得手顺，直抢入扈家庄里，把扈太公一门老幼尽数杀了，不留一个。”扈成绑了祝彪，已向宋江投诚，李逵不仅砍了被俘的祝彪，还向投诚的扈成砍去。最后“把扈太公一门老幼尽数杀了，不留一个。”这种满门抄斩与封建官府没有二样。李逵杀死无辜小孩子不止一次。第五十一回：“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误失小衙内”记载，雷横打死白秀英，惹怒知县。朱仝私自放走雷横，被罚刺配沧州牢城，得到沧州知府赏识。知府家小衙内年方四岁，喜欢与朱仝一起玩耍。为逼朱仝上梁山，吴用设计方案，宋江指使李逵用麻药抹到小孩子的口中，然后用刀把小孩子的“头劈做两半个”，扔到了树林里。这种残忍令朱仝实在看不下去，直斥“只是忒毒些个！”

李逵到饭店吃饭，不仅不付钱，还杀死店家。《水浒传》第六十七回：“宋江赏马步三军 关胜降水火二将”记载，韩伯龙欲投靠梁山，先投奔了朱贵，要他引见宋江。因宋江生发背疮在寨中，暂未得见宋江，便奉朱贵之命，先在山寨附近经营酒家，等候宋江接见。李逵到店里吃饭，就是不肯付钱，而且还拿起斧头向前来要钱的店家韩伯龙“望面门上只一斧，肐地砍着。可怜韩伯龙做了半世强人，死在李逵之手。两三个火家，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望深村里走了。”

《水浒传》中李逵随心所欲杀人的事情，还不止以上所列。这样乱杀无辜的人，怎么能被列入“好汉”之列？

读了《水浒传》，才能更加深深地体会到没有无产阶级先进理论指引、没有无产阶级政党领导的农民，是不可能战胜自己的敌人的。最近，上海交通大学刘统教授在《1948年共产党战胜国民党的真正原因》一文中指出，共产党打天下的一个绝招就是善于化敌为我，说白了就是改造俘虏兵，这是陈毅先发明的。1947年底陈毅从山东解放区到陕北，沿途路过晋绥军区，晋绥区的同志说华东野战军打仗打得好，请陈毅做报告。陈毅总结了一条经验，我们华野为什么迅速壮大？就是会用俘虏兵。俘虏兵是好东西，战术素养非常好。我们要是招翻身农民当兵，得训练他打枪、扔手榴弹，然后才能打仗，俘虏兵来了就能用，而且在战争里表现相当不错。国民党的俘虏兵凭什么就转过头为共产党卖命？共产党有本事。俘虏兵被俘虏之后先开会诉苦，进行阶级教育，国民党兵大多数也是穷人，于是老战士先上来诉苦，地主怎么压迫我，我们打天下为穷人翻身谋解放，启发俘虏兵的阶级觉悟；然后把俘虏兵下放到各个班，但是有一条，肯定这个班里老战士占多数，俘虏兵新战士占少数，班里不能歧视虐待俘虏兵，俘虏兵被叫做“解放战士”。行军的时候班长替他们扛枪，宿营的时候班长给烧洗脚水，从人的情感这方面来说特别容易感动俘虏兵。国民党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共产党的官不像官，班长、连长都来关怀战士，从感情上来说俘虏兵也容易被改造过来。在立功方面，俘虏兵和解放军的老战士一视同仁，这样就大大激发了俘虏兵的积极性，打好了一样立功。徐惠滋同志1948年10月在辽沈战役中被解放军俘虏，此后加入解放军，从战士做起，最后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军事科学院院长兼党委书记，1994年晋升为上将军衔。把这些事迹与《水浒传》相比，我们不深深感到两个阶级两重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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