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慧生：被父亲卖两次，又遭师傅“压榨”，言“绝不与汉奸为伍”

荀慧生

荀慧生，“荀派”创始人，其艺术特色被王卿瑶评价为“浪”，擅长在戏剧当中扮演天真、活泼的妇女等角色，功底深厚。

他幼年曾在河北梆子班学艺，19岁改演京剧，扮演花旦、刀马旦。能汲取梆子戏旦角艺术之长，融京剧花旦的表演于一炉，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

荀慧生一个贫困的家庭当中，以捻手线香为生。在他六岁那年，由于战乱，一家人逃往天津谋生。可是陌生城市孤立无援，要活下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入不敷出，面对嗷嗷待哺的孩子，荀慧生的父亲狠下心来，把荀慧生和他的哥哥荀慧荣被以五十银元身价卖进小桃红梆子班习艺。

荀慧生作品

但是孩童心性，面对严厉的师傅和艰苦的练功，坚持下来，哪能是这么容易的事！

只要唱错一个字，就得挨一次板子，若错误太多，师父甚至会拿着烟枪使劲往嘴里捅，荀慧生和哥哥嘴里经常会被捅出鲜血。

不仅如此，在荀慧生成名之后，还才曾在日记中记载：“师父常常会把麻鞭蘸水打我，还用棉花堵住我的嘴，防止我叫出声来。”

很快，荀慧荣逃跑了，小桃红梆子班带着荀慧生找到他们的父亲要求退还五十银元，无奈之下，荀慧生的父亲同意了。

荀慧生演出剧照

原本以为一家人只要在一起生活就会慢慢步入正轨，可是荀慧生没想到的是，迫于家境，父亲又将荀慧生卖给了河北梆子花旦庞启发为徒，荀慧生就这样被父亲卖了2次！

庞启发，素以严酷待徒闻名，学徒稍有不慎，庞启发便用皮鞭抽打，从不心慈手软。

在签卖身契的时候，曾写明：“学艺期限七年，期间天灾人祸各听天命，打死勿论，寻短见也与师父无关。”

在从艺期间，稍有不慎，等待着孩子们的就是一顿皮开肉绽。年仅七岁的荀慧生，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心智聪慧而又坚毅。

荀慧生《杜十娘》扮相

他明白，自己无路可退。若像哥哥一样私自逃走，那等待一家人的将会是饥寒交迫。

可是庞启发并没有因此便对他心慈手软心慈手软，为了让男性更好地踩着跷绑在舞台上唱戏，掌握平衡，庞启发让荀慧生穿着跷绑在冰面上跑步，稍有不慎便摔得的头青脸肿，鲜血直流。

夏天穿着厚重的棉衣，在烈日炎炎下练功；冬天只穿着单衣穿着跷绑，头上更是要顶着大碗在冰上跑步棉袄。

头顶大碗，足履冰水。在黑暗的屋子里面点上火星，锻炼眼部的灵活，并且追求极快的速度，不练到庞启发满意就不能休息。

荀慧生手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除了身体上的疲惫不堪以外，荀慧生还要忍受着来自师父的冷嘲热讽。

他曾在自己的回忆录当中写道：“旧时学戏，虽然说是师徒关系，然而徒弟就是师父的奴隶。”

可是在那个年代，人要活下去，就得把心一横，硬撑下去。

荀慧生知道，他要是撑不下去了，那背后的家也就随之散了。即便是荀慧生对自己的师傅恨之入骨，但是依然咬牙坚持。

在这种严苛的条件之下，他练出了一身的硬本领。本以为迎接荀慧生的将会是平坦的道路，可是没想到初次上台，他却遭遇了人生当中巨大的耻辱！

荀慧生演出剧照

也许是初次登台的时候太过年轻，看着底下的观众纷纷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荀慧生头脑空白，竟然忘记了词。接下来的演出更是洋相百出，台下的观众自然是嘘声一片。

庞启发自然是大怒，当着台下看客的面，在舞台上拿棍子朝着荀慧生抽去。

那一刻，备受折辱的不仅是肉体，还有来自心理上的压力，还是这对于他的人生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耻辱，以至于他多年以后还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可是好在他并没有被一时的障碍所打倒，从那次以后，他暗地里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在舞台之上忘词。

“四大名旦”合照

于是无演出的时候，他就偷偷地站在舞台之上，看着台下空桌椅，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

就是在这样的坚持之下，荀慧生逐渐的打出了名气。就在他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庭过上好生活的时候，庞启发却出于自己的私心，扣着荀慧生不让他出师。

并且还威胁他，可是羽翼渐丰的荀慧生逐渐的心生不满，威逼利诱都不奏效的情况之下，庞启发竟然软禁了荀慧生，停了他的活动，不让他出演。

而就在这个时候，荀慧生的好友，也就是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上门探望，并且鼓励荀慧生出逃，勇敢去掌握自己的人生。

荀慧生《十三妹》剧照

庞启发见自己无法控制荀慧生，只好退让，跟荀慧生签订了两年的条约，在这期间演出跟庞启华对半分成，直到期满，则放荀慧生自由。

虽然这两年之内，庞启发因为自身的私欲所以压榨荀慧生，每天的演出都排得满满当当的，但是心中到底念着庞启发是自己的师傅，所以荀慧生极力忍耐。直到1916年，终于重获自由。

此时距离他被二次发卖，已经过去了九年的时间。正值风华正茂的荀慧生本来可以靠着自己的硬本领闯出一片天地，可是成功的人总是命运多舛。

荀慧生手迹

因为迎接荀慧生的是“倒仓”，即由于青春期声音变形，因此不再适合梆子戏高昂的嗓音。

痛定思痛的情况之下，荀慧生认为：“人在苦难面前，只要把心一横，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九年的磨难都已经经过，眼前这点挫折又害怕什么？于是，荀慧生转战京剧。先后师从王瑶卿、陈德霖等京剧大家学习，集百家之长。

又因为有学习九年河北梆子的基础，所以在融汇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独特的唱腔风格，并凭借此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在跟着庞启发学艺期间，他被取名为“白牡丹”。可是，昔日忘词的耻辱，历历在目，于是荀慧生给自己起名为“荀词”，借此来警醒自己。

又特地刻了一个私章，上面刻着：“河北东光是我家，荀词慧生是我名”。

后来又在著名武生杨小楼带领下，到上海大舞台演出，首次演出作品《花田错》一出场即惊艳四方，一度成为上海各大戏院老板争相抢夺的红人。

荀慧生火了，在经历了长达九年的剥削和声音的低谷期以后，凭借着自己的坚持不懈后，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的花团锦簇。

荀慧生手迹

他的唱曲火遍了大江南北，文人书画家经常邀请他唱段，但是在面对这种花团锦簇的情况之下，他并没有因此就迷失了自己的内心。

在动荡年代当中，荀慧生坚定不移的表达着自己的爱国立场。他遗世独立，品质高洁，在那个时代，艺人的社会地位普遍低下，生活没有保障。

一些并不出名的同行，在去世之后甚至买不起一副棺材，只能草草地丢在了乱葬岗。

荀慧生得知此事以后，在北京陶然亭附近花钱建造了“梨园公墓”，专门为从事梨园事业，但是死后却不得善终的人而提供的。

直到现在，这座梨园公墓依然存在着，小小的十二亩田地里埋葬着二百多位艺人。

但是却鲜少有人知道，荀慧生是提出者和建造者。

后人在整理齐日志记的时候，发现关于此事，荀慧生在日记中只写了一句：“关注贫穷同仁，乃是吾等应尽之责。”

除此以外，在日寇抗击北平期间，多次要求荀慧生为日本将领进行表演，均被他拒绝。

不仅如此，在1937年，日本侵略中华的时候，动荡年代自身难保，但是荀慧生先生却依然地站出来，把自己义演所得的收入全部的捐给了人民解放军用于购买飞机。

他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自己坚定不移的爱国立场，甚至不惜告别自己热爱的舞台。

民国时期，当溥仪在东北建立伪满洲国，并企图协迫全国各地的一些“名角儿”奔赴东北，为他的登基大典演出庆贺之时，有些艺人迫于淫威，不得不前行。

可是荀慧生下定决心不去，于是便躲到天津一位友人家中惜别舞台一年半之久。

但是当闻抗战前夕，荀慧生先生亲赴前线，用自己的戏曲去慰问当时处在一线当中的士兵们。

这种用实际行动表达对日本侵略者和长春的傀儡皇帝的抗拒，换来的是荀慧生在北京的老宅被侵占，而他的母亲也因此被迫害身亡。

荀慧生

痛心之下，荀慧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民族气节，他将“绝不与汉奸为伍”这句话挂在嘴边。

这位人民艺术家用行动和语言表达了自己的德艺双馨，但是却落得一个凄惨的晚年光景。

动乱时期，荀慧生被打成了反动派，对其进行残酷的批评，辱骂。荀慧生作为梨园大拿，再次遭遇了，如同年幼时期所经历的黑暗时期。

每次回到家中都是皮开肉绽，血肉粘着衣服，连揭下来都十分的困难。 妻子家人每每心疼得落泪，可是荀慧生还主动地宽慰：“只是皮肉受些苦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后来被下放到乡下进行劳动，荀慧生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然而不幸的是，由于长年累月的劳累，1968年12月，荀慧生在去劳动场所途中，由于身体长期处在一个负荷状态当中，所以支撑不住晕倒。

在一个寒风瑟瑟的晚上当中，一代京剧大师，与世长辞。留给后世的，是满满的遗憾。

除了他一些脍炙人口的优秀作品以外，荀慧生还给后世留下的为人处事的态度，据他的孙子荀皓回忆，荀慧生写日记的习惯已经坚持了43年。

从少年时期开始，他就养成了这个良好的习惯，不管白天忙到多晚，荀慧生一定要写《艺事日记》。

哪怕是被下放劳动的时候，没有了人身自由，但是荀皓回忆：有一年夏天，晚上散戏后，他们需坐船赶到另外一地。船里闷热难耐，荀慧生就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写《艺事日记》。

这一幕深深印在荀皓眼里，也记在了心里。坚持一件事情容易，可是坚持一生却难。

具有初心容易，但是保持初心却难。荀慧生先生从艺几十载，能够做到每一天都把发生的事情记到日记上，进行反思，查漏补缺。

而且日记当中大量地记载了对于京剧的见解，以及对戏派的分析对于后世的传承起到了尤为重要的作用。

几十本的日记，足以说明了荀慧生对职业的热爱和对自身要求的严苛。

回顾荀慧生先生，这一生可谓称得上是坎坷磨难、波澜壮阔。但是不管在人生的任何时期，他都保持着非比寻常的心性和豁达。

对于荀慧生先生，《艺事日记》也就是自己一生的日记，从艺这条路，踏进去，就是一生一世。

哪怕开头充满着荆棘坎坷，哪怕路上伴随的不都是花团锦簇，可是回顾荀慧生先生的人生经历，既无梨园世家的背景，又无权贵支撑，却从个一无所有的农村穷孩子，便成了后世为之敬仰的京剧四大名家之一。

荀慧生先生历经了磨难，但是他也克服了磨难。

就如他在日记当中所说的：“人在苦难面前，只要把心一横，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不经历磨难，哪里会有成就？荀慧生用人生道路的坎坷，成就了自己在梨园中的遍地芬芳，更用自己的高洁品质，谱写出了人生的华美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