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余生请多指教

2021年的一场春雨到来，下得淅淅沥沥，让人有些烦躁！ 周一的清晨，由于这场春雨，让我早上的速度更要加快！

“起床，快……”在我反复的叫喊中，我那八岁的儿子，缓缓地坐在床上，揉着他睡眼朦胧的双眼，仿佛还停留他如痴如醉的美梦中。我一把掀掉被子，呵斥他起来！一番慌乱后，拎着他沉重的书包的我，打开车门，在车边上摁住性子等候他。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漫不经心地往后座上一仰，我一把就把他的书包放到后座上。“为什么要把我的书包放到后座上？”从他的小嘴里，带着责问我的口气，冒出了这句瞬间让我火冒三丈的话。没能压住火的我，腾地脑子一片燃烧，火从心底冲到嗓子尖，喷薄而出。那一刻，只有“咆哮”二字！类似于你敢跟老子这样讲话，你的书包下车自己拿，你没个数了，信不信我叫你滚下车，自己走回学校去，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儿子知道我的脾气，却不知道在单位和外人面前，这么一位多么理性和温和的他的爸爸，此时是多么歇斯底里，狂吼叫骂！坐在车子后座的他颤抖地说：“爸爸，我错了，对不起……爸爸，我错了，对不起……”过一会儿，看我不吱声，他怯怯地向我解释，是因为书包是架在妈妈刚为他买了拉书包的行李架上，行李架有轮子，放在后座上会弄脏我的车。他想告诉我，他刚才是心疼我的车，才会这么说。

我当时不知道，那一刻，在说完这些话之前，他已经把他那沉重的书包，用他那九牛二虎之力，非常吃力地从座位上放到了座位下的脚垫处。可我还是不依不饶，狠狠对他说，我的车，用不着你管，等等。诸如我帮你拿书包，你还屁话一大堆之类，下车自己拿书包。“爸爸，我下车自己拿不动书包……”儿子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拿不动，自己想办法！”我仍旧恶狠狠地说。车里沉寂了好一会儿，快到校门口时，他几乎哀求和无助地对我说：“爸爸，我没办法！”“别跟我讲没办法，我不想听！”我还是怒中火中烧。看到校门口车水马龙，我尽力压了压火，非常勉强地为他打开了车门。在他下了车后，看到他用自己的小手，拼命地从后座脚垫处，拽他那沉重的书包，在他看来，这个书包就像那压在孙悟空身上的五指山一般，无比沉重。那一刻，我的心颤了一下，顺手把他书包拿了出来，并飞快地放到他的面前，为他拉起了行李杆。他拉起行李杆低着头，默默地拖着他沉重的书包往校门口移，我极不情愿地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再见！”而他头也不抬，仍旧默默地往前移，像是手机开了静音，安静地让我有些害怕，我怕听不到手机来电似的，害怕他会永远这样对待我。因为往常这个时候，他会兴高采烈地和我说“再见”，然后欢欢喜喜地去往他心爱的学校，并在我接送他的路上，跟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那一刻，看他拖个大书包，就像一只小蚂蚁拖着自己的食物，艰难地向着学校门口慢慢挪动，身影却是那么瘦小……那一刻，刹那间，我鼻子一酸，心如刀割，愧疚不已！像是一剂难以下咽的苦药下到肚子里，苦到心头上！ 我在想，我是怎么了？我刚才是疯了吗？我是不是脑筋不好……总之，我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痛恨痛心！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还是我的儿子，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怎么能这样对他。

再次发动车子，赶往单位的路上，这种感觉久久不能释怀！我在想，我对报警对象、纠纷当事人、犯罪嫌疑人……都能和颜悦色，慢条斯理，耐心细致……怎么对自己的亲人、儿子确是这般模样！脑子里禁不住想起了这八年来，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角色，倒底够不够格？我是不是他眼中爱他的父亲？我是不是他喜欢的父亲？我是不是他想象中理想的父亲……我一遍又一遍地反问自己，检讨自己，审讯自己……而心底每次得到的答案，好像都不是那么肯定，甚至还谈不上够格。想想当时，他初到人间，我在部队工作，和他的妈妈两地分居，能定期每周回来看看他，已经是很奢侈的愿望了。即便回来，也像是住客栈似的，匆匆来匆匆走。错过了他的嗷嗷待哺期。在他三四岁时，他还在部队，偶尔回到家，他最喜欢和我一起睡，目的就想让我多多陪陪他。好几次，为了能赶上去往部队天亮前最早一班的高铁，我总是天不亮就要起床，此时，睡在身边的他，睡得很香甜，却会在我起身时，喃喃地说：“爸爸，能不能不去部队，陪陪我，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是他睡醒了还是继续在睡，总之，那一刻，我那不争气的泪水，在我把头撇向另一边时，夺眶而出。有好几次，我怕吵醒他，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轻手轻脚离开，下床连拖鞋都不敢穿，跟作贼似的，上了网约车匆匆赶往高铁站时，居然会接到妻子追来的电话，说我没有跟他打招呼，他哭得不行不行的。那一刻，我强忍着泪水，哄着他说，爸爸会很快回来。后来我跟他有个约定，不管我多早出门去部队，起身时一定要跟他打个招呼，哪怕他睡得很香甜。自己奉献给国家，奉献给军队，后来诸多的因素，也让我终于下定决心，转业回到了妻儿身边。错过了他的嗷嗷待哺期，错过了他的幼儿期……我不想再错过太多，而给自己留下太多的遗憾。转业进入公安那年，他也从“军娃”变成了“警娃”，已快幼儿园大班毕业了。

他心底为我从“橄榄绿”换“藏青蓝”感到骄傲。期间，在我警校培训，我参加军转警说感想的演讲大赛准备前，那段时间，周末可以回家，我就拿他当观众，面对他背诵我的演讲稿，后来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能全文一字不落地背诵我一千多字的演讲稿。哪里我丢了一句话，哪里我少说一个词，他能快速为我指正出来，至今让我惊叹和疑惑。“爸爸，你少了一句，深夜，我躺在警校的床上辗转反侧……”我楞了一下，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说：“对，对，对……”抓紧重来，让我出乎意料。关键那时他一个字也不认识，怎么就能全文背诵我的演讲稿。全家也只有他，作为我忠实而有耐心的粉丝，能每次完整地听他的爸爸，用他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背诵他那蹩脚的演讲稿，而且他每次还不厌其烦地帮我指正提高。后来他在他要好的小伙伴里，会悄悄地告诉他们：“我爸爸是警察！”，言语里透着几份自豪。他还私下告诉我，他长大要当“国际刑警”，比我更厉害！以后的每天，在学校接送他途中，他都会问我很多问题，如：“爸爸，明天你又要值班了哇！你明天是一警吗？” “爸爸，昨天你值班警多吗……”“爸爸，你又要出差去抓坏人……”“爸爸，今天晚上你又要加班……”……他总像一个小大人似的，始终关心着他的爸爸;始终宽容着他的爸爸;始终原谅着他的爸爸……！

在去往单位的路上，淅淅沥沥的春雨还在下，浇洒着我车前的挡风玻璃时，一幕幕场景就这样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到我的脑海中，就像这淅淅沥沥的春雨一般，打湿我的内心，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儿子，余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