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拜登政府要向富人增税，影响几何？

北京时间4月29日，美国总统拜登在上任100天之际，于国会参众两院联席会议上发表演讲，这也是拜登作为总统首次在国会发表演讲。在此次演讲中，拜登宣布了新一轮的财政刺激提案《美国家庭计划》，其中包括支出与征税两部分。

至此，拜登百日新政提出的财政支出总规模已超6万亿美元。上个月，拜登提出了2.35万亿美元的就业与基建计划，加上此次的家庭计划，目前等待落地的财政刺激规模已超4万亿美元。如果再加上已落地的1.9万亿美元的《美国救助法案》，拜登上台百日内宣布的财政刺激总规模已超6万亿美元，占美国2019年GDP的30%。

拜登政府预计再推1.8万亿美元大规模刺激计划

《美国家庭计划》支出部分涵盖3大领域，计划在10年内形成约1.8万亿美元的投资和税收减免。具体措施包括：一、增加四年免费公共教育，缩小教育差距，让更多人享受大学教育。这部分支出约5110亿美元；二、为儿童和家庭提供直接帮助，支出约4950亿美元；三、为美国家庭和工人减税，减免金额约8000亿美元。

儿童税收抵免方面，拜登提议将儿童税收抵免的增强版本延长到2025年。在3月份大流行病纾困计划中，2021年儿童税收抵免有所提高，6岁以下儿童税收抵免额为3600美元，6岁及以上儿童为3000美元。国会民主党人正在推动拜登将这一改变永久化。拜登的计划包括2250亿美元资金来帮助低收入家庭支付育儿费用，向儿童保育供应商提供资金以及将儿童保育人员的最低工资提高到每小时15美元。拜登还提议将儿童保育费用的税收抵免永久化。

拜登将创建一项2250亿美元的全国性带薪家庭假和病假计划。该计划投入2000亿美元，扩大购买医疗保险的家庭的税收抵免，平均而言每人每月可节省50美元。根据拜登的提议，将永久扩大针对工资低于贫困线的无子女工人的收入所得税抵免。该计划将拨款2000亿美元，为所有三岁和四岁儿童提供免费学前教育。该计划将提供1090亿美元，用于为学生提供两年免学费的社区大学教育，并向佩尔助学金项目(Pell Grants)投资850亿美元，以帮助学生争取四年制学位。在拜登的计划中，有450亿美元用于改善学校就餐计划的营养状况，并在暑假期间为学前班至12年纪的学生提供食物。拜登还提及了其2.3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计划，这一部分资金将通过对公司收取更高的税来筹集。

野村证券全球宏观研究主管苏博文（Rob Subbaraman）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指出，美国现在需要增加财政收入，因为国会很可能最终通过大规模的基建机会，野村认为该项支出共计可能达到3万亿美元，对教育和医疗的投资也可能达到1万亿美元。而这些钱可能都要通过向富人增税而来。

向富人增税，弥补美国多年来的税收漏洞

如此巨额的支出，钱从哪来？

拜登呼吁将收入最高的1%人群的最高个人所得税税率提高至39.6%。根据计划，拜登拟提高年收入超过40万美元的个人所得税税率，从37%提高至39.6%；同时，将年收入超过100万美元的家庭资本利得税从当前的20%提高到39.6％，这部分群体将占到纳税人的0.3%或大约50万个美国家庭，这将使该税率与最高边际所得税率相等。

拜登的计划将消除长期以来私人股权投资基金和对冲基金经理用来降低其纳税的附带权益纳税优惠（编者注：Carried Interest，“附带收益”是基金利润中支付给私募基金经理、风投或对冲基金经理的那一部分收益，这部分收益适用于资本利得税较低的税率安排，而不是高得多的所得税税率）。当前的政策允许基金经理将一部分收入归类为税率较低的资本利得，因此被批评人士称为是一项税收漏洞。拜登政府还将取消房地产投资者出售一项物业并购买一项更高价格物业时的房产税减免。

拜登计划增加对国税局的拨款从而强化对高收入人士的审计，此举可能会增加税收收入7000亿美元。拜登还提出要求银行报告帐户资金流动的信息，以便来自投资和企业利润的收入像工资一样报告给国税局。

该计划还将结束长期以来对遗产的资本利得税减免，即所谓的“计税基础提升”。“计税基础提升”使继承人可以在将所继承的遗产卖出时按照继承时的资产市场价值而不是实际购买价格作为成本基础。

美国财经作家米歇尔·渥克此前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称，美国一直想向富人增税，但税法长期存有的漏洞允许了他们纳税更少。20世纪80年代以来，富人的纳税份额越来越少。导致这样的局面部分原因在于税法的漏洞和减税政策，但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在于富裕阶层在股市中赚得盆满钵满，同时还享受很有利的税收优待。1997年比尔·克林顿政府大幅降低了资本利得税，这为股价提供了额外的支持，反过来也支持了宽松的货币政策。

渥克认为，美国增收资本利得税会对经济增长有利。因为目前股市吸取了太多资本，这些资本若是能流入实体经济进行更多的投资以及给工人更高的报酬会更好。

从市场的角度而言，苏博文认为，对富人增税不会对经济产生很大的消极影响，由于是对富人增加税收，因而不会对消费产生消极影响。而这对新兴市场会产生积极的效应，尤其是亚洲。因为大量的投资将用于基建，需要大量的原材料和资本，不过新兴市场也将因为开放程度不同而有一定的分化。

拜登政府致力于“均平富”会成功吗？

由于民主党已经控制国会两院，拜登政府推进新政的可能性不可谓不大。

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Robert P. Gwinn经济学教授古尔斯比此前向澎湃新闻表示，拜登能否成功推进增税政策主要取决于民主党能否控制参议院。如今，民主党已正式控制参议院，巩固民主党在国会占大多数席位的优势。

对于拜登百日新政的内容，中金分析如下：一、拜登政府的财政思维已发生大转变。对白宫来说，与其等待经济慢慢复苏，不如大干一场，让美国经济快速恢复至疫情前水平。二、拜登的政策具有“均贫富”特征。计算显示，在3月通过的《美国救助法案》中，有约47%的资金是直接给予家庭和个人的转移支付，其中主要是为低收入家庭发放现金、增加失业救助金、以及减税。毫无疑问，救助法案对中低收入者带来的收入效应是比较大的。

中金表示，中期来看，如果拜登能降低美国贫富分化，将有助于推升通胀（预期）中枢。1960-70年代通胀上行，除了财政货币扩张的因素之外，也有贫富差距缩小的原因。过去10年，虽然货币大幅扩张，但并未产生通胀，这与贫富分化加大有关。如果未来贫富差距能再度缩小，不排除通胀（预期）中枢或将再度抬升。

英国《金融时报》首席经济评论员马丁·沃尔夫此前接受澎湃新闻电话专访时多次将拜登及其政策称为“激进”。沃尔夫解释称，在西方的语境中，过去40年占据主导的观念是政府应该做得越少越好，应该都交由市场去决定，政府对于经济的干涉应该相对要少。而这40年中，唯一重要的改革是“奥巴马医改”——这是一次不彻底的对医疗体系的改革。在这个背景下，拜登政府的观点中关于政府的角色和政府行为所应覆盖的范围，包括巨额的财政赤字和基建计划，看上去都非常激进——这些观念都体现出政府在社会和经济所扮演的中性角色的转变。

不过，英国财经作家阿德里安·伍尔德里奇此前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对拜登政府的努力并不看好。他认为，拜登减少美国结构性不平等的努力只会取得非常有限的成果。一方面，一部分原因在于其支持者——拜登得到的来自资本主义主力军（华尔街、硅谷和好莱坞）的支持远多于特朗普。如果拜登想要对经济进行重大的结构性改革，如取消 “附带收益”享受的税收优待，那些资助者将停止资助或是转投向共和党；另一部分原因则在于平等政策在美国长期以来都不太见效。另一方面，美国的穷人愈发贫穷是因为社会的动荡与崩溃（大量非婚生育与高离婚率），而这几乎是无法修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