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开一次小差却泡汤了
朱雪梅
今天看到一篇帖子,说《军人地位和权益保障法》二审稿,草案中有一条:“完善女军人特殊权益保障,强调女军人的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明确军队应当根据女军人的特点,合理安排女军人的工作任务和休息休假,在生育、健康等方面为女军人提供特别保护。”
虽然已经退役好几年,看到这个消息,仍然是无比欣慰,为现役的,以后的女军人高兴。想起曾经的过往,当兵二十余年,有年想开一次小差,却未成功,忍不住笑起来了。
那是2000年初,刚休完假就发现怀孕了。尽管高原的三月份还是非常缺氧的季节,对胎儿的发育非常不利,也不敢休假,当时产假和哺乳期加起来只有六个月,外加第二年的休假,也只敢怀孕六个月回内地,生了孩子五六个月就回来。这是过来人姐姐们的经验。
一般怀孕后,只要人员够,护士长都会照顾不上夜班。偏偏我运气不好,科室里上班的人特别少,曾凤兰护士长都兼职上办公,倒班的连上我才四个人,上一个白班,两个夜班下来才休息一天。我的早孕反应又严重,天天吐个不停,坐车去上班闻着汽油味儿吐,到科室上班累着了也吐。吐完了赶紧吃东西,当时也不讲究,什么饼干呀,糖果呀,胡乱塞进嘴又忙着去做各种治疗。为母则刚,没有时间去叹气,该干的工作一样不落下。
没想到更严峻的事还在后面。四月份,全国全军掀起学习“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活动。党员干部一个不能落下。医院要求很严格,科室除了值班的都得去参加学习。以前晚上上夜班,白天还可以在家休息,上完夜班,第二天还可以回家补补觉。现在全部不行,除了上班,统统去参加学习,还不得请假。
这下子,不仅我这个孕妇受不了,连未怀孕的姐妹们都叫苦不迭。整天没精打采,愁眉不展。
医生相对来说,要好一些,值班是可以睡觉的。护士上夜班是不准睡觉的,有重病人,肯定不会睡,也不能睡。可没有重病人时,就忍不住偷偷打瞌睡。医院就会有各种规定,如果上夜班睡觉抓住了就要处分,罚款。记得当时的罚金是两千块钱,对于辛苦一个月才两千多块钱的我们来说,实在不划算,何况还有处分。所以大家基本不会睡觉,也有个别胆子大的,偷着睡的。
我是属于胆子小的,但在这白天学习晚上上班的高强度环境下,我也不得不开始偷着睡觉。毕竟是偷着睡,既担心罚款又担心处分,很是焦虑。一向财迷的西哥这时也大方了,豪气干云地说:没有重病人你就睡,抓住了,挨处分就背着,交罚款,我去帮你交。我也就稍安下心来。
有天晚上值夜班,夜深人静又无重病人,我照例在办公室搬两把单人椅子对着,抱床被子半坐半靠着眯。“咚咚!咚咚!”突然,一阵刺耳的敲门声响起,我一下子惊醒了,这个时候敲门,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夜间急诊收病人,二就是查房。前者,无所谓,该收就收。后者,就麻烦了,听说他们经验丰富,翻箱倒柜找被子,摸被子的温度,逃过的极少。我故作镇静地问:“谁呀?”“医务部查房。”妈呀,怕啥来啥,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却不忘动作麻利地把两个单人椅子分开,被子也不藏了,直接铺在凳子上,既可以降温,也省他们找被子,难不成深夜冷了坐在被子上也有错。然后“精神抖擞”地去开门。
远远地透过玻璃门,看到的却不是穿军装的人。心里正疑惑:今天查房不穿工作服了。待走近了,确实也不是咱医院的人呀,遂问:
“你们干嘛呢?”
“我们是陪床,回来晚了,麻烦开一下门。”两个老百姓小心地回答。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我问你们是谁,你们说的啥呢?”
“我们说的是’我是27床陪床呀。’”
我的天!“医务部查房”和“27床陪床”很像吗?嗯,是有点像,还可能是“做贼心虚”,心里往那方面警惕,听觉也会随意识转移。虚惊一场,既有点愠怒于他们吓我一跳,又庆幸他们不是查房的。赶紧开门放他们进来,却再也不敢睡觉了。
晚上上夜班,白天学习,早孕反应严重,这样子我实在熬不住了。有个姐姐看我确实恼火,就给我出主意:“我们没怀孕都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负荷,何况你呢,你去妇科开个假条休息一下吧。”“咋个去开嘛?妇科会同意你开吗?说累了吗?”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很笨。她一点我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说你’见红了’,’先兆流产’的征兆,他们还不开吗?”我恍然大悟,对她甚是感激。
感谢虽感谢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工作已有好几年,从来没有装过病,怎么开口呢?人家妇科的人会轻易开假条吗?会不会检查呀?我要怎么说呢?我要不上了夜班,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去,人家可能会信一点吧。总之,权衡再三,又过了两三天,实在坚持不住了,才下定决心上完这个夜班,早晨交完班就去妇科,然后回来给主任护士长请假。
早上的交班依旧和平常没两样。交接出入院病人,重危病人的病情。我和医生各自汇报了值班情况,李清国主任照例讲讲危重病人病情。他突然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最近都很累,科里重病人多,还天天参加学习,但你们再累,有小朱累吗?小朱还怀着娃娃,都没有叫苦叫累,你们还好意思说吗?”科室同事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我,我一下子脸红了,想着自己还想去请病假,更是窘得无地自容。是的,娃娃没有“先兆流产”,我的请病假想法,经主任一表扬,倒是彻底“流产”了。
好在又坚持了一个多月,科室回来了一个休假的同事,曾凤兰护士长赶紧让我不上夜班,出来上办公。也还是按计划怀孕六个多月回的内地。
如今儿子也二十岁了,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既是辛酸,也是值得。当兵二十余年,唯一一次想开小差,却被英明的李主任表扬掉了,是不是该谢谢他老人家呢?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朱雪梅 四川乐山人,九五年地方入伍,先在教导大队学习,后分配至115医院,九八年调至拉总,零八年调回四川省军区。16年自主择业。现居住成都。无他,仅喜欢用文字来点缀生活。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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