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上广，我拍视频帮老乡卖掉2600头蕨麻猪

挖掘私域流量价值，搭建图文、视频、直播、购买的“一条龙”，小镇青年们正乘人脉而上，打开返乡创业助农的大门。

作者 | 王馨婉

编辑 | 园 长

白雪皑皑的山脚下，三五只黑色的小猪仔在雪地上撒欢，留下一串串脚印。随后，一个憨厚的男孩走入镜头，他的脸被风刮得通红，声音却透出十足的兴奋：“今天下着大雪，又出着太阳，我们的蕨麻猪也出来晒太阳了！”

这是微信视频号“助农小树哥”的一则日常视频。拍摄者是甘肃省定西市罗家磨村的大学生村官小树。2019年，他开始带领村民一起畜养蕨麻猪，日常工作生活内容的一部分也变成了用镜头记录蕨麻猪的生长和养殖。

正在拍摄蕨麻猪的小树

小树会徒手扒开松散的泥土，用镜头展示猪吃的野草根；蕨麻猪在山上走丢了，他会拍下翻山寻找的全过程；有母猪产了猪仔，他也会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一边拍摄小猪仔一边讲解为何“一窝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这些记录畜养日常的视频起了大作用，一些收购商主动找上门来。依靠这种宣传方式，小树不仅卖掉了村里的600多头蕨麻猪，还帮助邻近的乡镇解决了2600多头猪的滞销问题，远近村民们的口袋鼓了起来。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随着远程办公逐渐常态化，许多年轻人从大城市回到老家乡村，用一台手机，和世界做起了生意，“寻材人”戴开奇和直播助农的赵邦主都是其中的一员。

熟人社交向来具有极大的商业价值，搭建图文、视频、直播、购买的“一条龙”，将私域流量转化为客户和宣传窗口，再完成变现，便是数字化时代的小镇青年们乘人脉而上、打开事业之门的第一步。

回农村，做2.0版微商

“我现在能边旅行边工作”，戴开奇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他买了2部手机、注册了4个微信号，专门用来联系客户。每天早上在老家醒来，他打完电话、处理完消息，闲暇时就能出门拍拍身边的乡村风光，或是踏上去远方的旅程。

戴开奇称自己为“寻材人”，日常工作是帮室内设计师、门店寻找新型材料和物美价廉的软装家具。他曾在武汉和杭州从事家具销售，直到2019年，他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发现自己在手机上就能对接客户挣到钱，于是开始自己在公众号上发布家装和材料的消息，帮助客户找到合适的家具材料。

这个名为“材料寻材人”的公众号，图文内容都很简单：八九张家具材料照片、两三行文字说明和价格，但基本保持了日更的频率，每天能发布几十上百件家具，粉丝数近一万。

看起来数量并不大的粉丝群体，却每天都能为戴开奇贡献三四单销量，一个月能赚10000到15000元左右。但他不必再待在公司，每天的闲暇时间，他会拿着无人机出门，拍一拍老家山村的秀丽风光。

戴开奇用无人机拍摄的乡村景色

同样返乡创业的，还有“赵邦主”。邦主原名赵一鸣 ，在一家世界500强公司做 采购十多年后，他创业做过快消品，卖过眼罩，最后决定回到老家天津蓟县，着手做直播助农。

第一场视频号直播是在2020年，帮助蓟县老乡卖红薯。起先，他想让老乡们自己来镜头前推销，但当地的农民老乡并不相信直播能卖红薯。“我是农民家里出身，我很了解他们，要看到实在的结果，他们才会愿意行动”，赵邦主说。他最后决定亲自上阵。

于是，没什么才艺能在镜头前表演的赵邦主找来自己的老弟，在大冬天的田地里，俩人对着镜头，边聊天边烤红薯。这场直播持续了两个小时，获得了3966人次的观看量，卖出红薯170份——4.3%，对于直播带货来说是一个非常喜人的转化率。

赵邦主直播卖红薯的订单

而赵邦主对直播助农的设想，远不止这4.3%。

“我们当地不止有红薯，还有个特产叫麻酱鸡蛋，但很多年来只有游客来我们当地才能吃到，因为它保质期短、运输成本高。所以我想一边做直播基地，把咱们当地这个鸡蛋宣传出去，一边搭建一个能集中进行品控、打包和运输的云仓，降低成本，把鸡蛋卖出去”，赵邦主说。

与此同时，赵邦主还在帮助乡村做旅游。他从事过摄影器材的采购，平时自己也玩摄影，于是索性开了个视频号，取名“乡野周末”，召集身边的朋友一起拍当地民宿和山间风光。“视频传到亲戚朋友那里，亲戚朋友又帮我传得更远，正好辐射周边的城镇，很多附近的人都过来留言问‘这是哪里’‘怎么过去’”，赵邦主说。

就这样，视频号“乡野周末”逐渐积累起一万多的粉丝量，视频播放量最高可达40万。

许多人被视频号和直播吸引过来。随后，赵邦主建了一个叫“助农为乐”的微信粉丝群。他每天都会在群里报告“今天是我返乡助农的第x天”，分享自己的工作日常——拍院里的紫藤花，或是最新种出来的红薯。粉丝们也会很高兴地回复说，加油，我们支持你。

“我吸引用户的方式非常简单，就是要跟他们交朋友”，赵邦主说。

私域流量，送我上青云

戴开奇非常强调“信任”。

他的“寻材”生意建立在人脉基础上。微信里的客户资源他舍不下，但不走第三方担保账户的交易又难以令客户放心。“如果客户对我没有信任感，我就把身份证拍给他”，戴开奇说。他认为，只要建立起了信任感，即便他是单干，客户也愿意找他。

但戴开奇还是计划，要在今年内开发出一个小程序，把这种信任感转化为正规的交易程序。“小程序还能配置智能识图功能，这样，客户只要有图，就能直接搜到商品”，戴开奇相信，等小程序做好后，他的生意还能翻十几倍。

对于村官小树来说，运营视频号则是最好的建立信任感的方式。一万句“原生态”，也顶不上一条拍蕨麻猪自在奔跑的视频有说服力。在小树的镜头里，罗家磨村的蕨麻猪逛大山、晒太阳、还时不时和村民来一场“捉迷藏”。

“有一些收购商看了视频，会来村里找我们买猪，还有比较远的客户主动找上门来，我们就直播帮他们杀猪，再进行冷链包装，帮他打包过去”，小树说。

微信是传统的熟人社交领地，天然有利于信任感的建立。视频号的影响力随着朋友圈逐层扩散，传播到熟人的熟人视野中，又为希望拓展本地商务关系的创业者提供了契机。

赵邦主对于这种“信任”的解读更加透彻。他认为，微信有熟人基础在，不用前期投广告，也不用立人设、买粉丝，熟人会自发点进视频号和直播间，帮忙点赞和转发，或是直接下单购买。这种方式，很适合新手做直播电商。

“来直播间看我直播、买东西的人，大都认识我，对我很信任，这种私域流量的转化率，是其他平台比不了的”，面对第一次直播就卖出170份订单的好成绩，赵邦主用微信的人际强连接来解释。

正在直播的赵邦主（右）

微信最适合用来挖掘私域流量的价值——说成白话，就是“和用户交朋友”。赵邦主认为，微信这种私域流量的转化率高，留存率也很高。

他敏锐地利用这一点，建了微信粉丝群，把直播间和视频号的粉丝都集中到群里，二者互相引流转化。他会在群里积极冒泡互动，让粉丝觉得“自己就像他们的朋友”，买了产品后觉得不错的粉丝，又把自己的朋友拉进来。就这样，他没有花一分钱在打广告上，也能逐渐扩大客户群。

私域流量具有的商业潜力，早在微商流行的时候就被证明了，但用户并不喜欢在朋友圈这种半私人领域看到广告。想要可持续地挖掘微信人际关系的商业价值，先得“筑墙”，保护用户不愿被侵入的领域，再慢慢创造形式更规范、功能更完善的空间——从微信支付、公众号，到视频号、小程序，微信正逐步建立起一个用户友好的赛博集市。

城池已垒起，只待有心人发力。

在此心安处，建个乌托邦

放弃IT行业的工作、返乡当村官，这个决定是小树在2013年清明节前做出的。那时他大学毕业不久，在北京拿着不错的薪水，却突然有一天接到堂哥的消息，说他母亲病了。

电话另一头的父亲越是说“一切都好”，他越是不安。在彻夜无眠后，他马不停蹄买了火车票，朝家赶去。

小树说，当他看见家里人赶着收中药材，母亲只能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时，就做了决定——要回乡。那几年国家鼓励大学生返乡助农，他乘上政策的福利，顺利回到老家当上了一名村官，急切地渴望做出一番成绩。

8年以来，他辗转4个村庄，发动村民养过羊、种过地、处理过滞销的中药材，最后逐渐摸索出来养殖合作社的模式，带领罗家磨村养殖蕨麻猪。起初村民对此都持怀疑态度，直到2019年初，村里第一批蕨麻猪卖出了高价，村民才放开胆子，收起怀疑。

如今，罗家磨村漫山遍野都是撒丫子的蕨麻猪仔。2021年春节期间，小树拿起手机，拍下了村民们杀年猪、卖猪肉，然后带着赚的钱去集市购置年货的场景，炮竹声响，一切祥和而安宁。

对于只要有手机、有网就能工作的“寻材人”戴开奇来说，独立创业也极大地“解放”了他。如今，他在全国各地旅游，到过常州、镇江、南京，又去罗田爬山。“我想通过旅游的方式来减肥，所以会去爬山，越累越要爬”，据戴开奇介绍，他现在已经瘦了5斤。

爬到天堂寨山顶的戴开奇

中国通信院发布的《数字化就业新职业新岗位研究报告》表明，由公众号、小程序、视频号、微信支付、企业微信等共同构成的微信生态，2020年衍生就业机会3684万个。至今为止，我国线上办公用户规模较2020年6月增长了1.47亿，占网民整体的34.9%，远程办公逐渐常态化。

而崛起的微信产品个人运营者，多分布在中西部，成都、西安、重庆等城市正在成为小程序和公众号运营者的大本营。

思乡心切的人，渐渐不再担心老家没有合适的工作。互联网生态的完善，也正在弥合乡村生活与个人发展之间的鸿沟。

创业的想法一直在戴开奇的脑子里，大学时他就构思过发明专利，后来进军队和退伍工作之后，也不断寻找着创业的契机。由此看来，成为“寻材人”并非偶然的幸运，在瞄准微信的人际优势和公众号的强连接属性之后，他抓住了这个近乎零成本的创业机会。

而对于赵邦主来说，返乡创业更多出自情怀。1983年出生的他，在很多行业沉浮过，如今在蓟县建直播基地和云仓，哪怕需要每天开车三小时往返于家和乡村之间，他也觉得浑身有劲。

“每天早上醒来，我都感觉这个事很有意义，虽然我们现在没赚钱，还投了好多钱，但是我不再总想着赶紧变现。我现在觉得，能帮到别人，同时还能发展出一个产业，为社会做贡献，这就是有意义的事啊”，他说。

他还解释了“赵邦主”这个名字的由来。在此之前，他其实是叫“赵帮主”，因为崇拜金庸笔下的丐帮帮主乔峰。后来他觉得不对，自己并不是想做一个英雄。

“我只是想建立一个能够帮助农民老乡、能做点好事的理想之地”，赵邦主认真地说，“我觉得那会是一个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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