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侨护侨行动：现代海军综合实力的“随堂大考”

原创 瑞鹤 尼伯龙根工厂 4月20日

引子：

2015年3月到4月间，位于亚丁湾附近的也门内战局势升温，到了3月26日，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等10多个国家已经关闭使馆，要求本国公民撤离也门。与此同时，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终止了在亚丁湾的护航行动，派军舰将中国公民及其他国家公民从也门撤出。共计撤离中国公民571人、其他外国在也门侨民279人。作为对比，美国关闭驻也门使馆后，再在4月6日承认，无法帮助在也门的公民离境，并希望在也门的美国公民从海上乘坐外国船只离境。而俄罗斯起码是派出了一艘船的，2015年4月11日夜间，300多名不同国家的公民乘坐俄罗斯海军的“亚速海沿岸”号撤离亚丁，顺利抵达吉布提。

也门撤侨。

在这次行动之前，中华人民共和国也执行过撤侨行动，但过去的撤侨是通过承包民航客机、民用船只的方式来进行的。按理说，承包民用交通工具撤离侨民也是一种常用的撤侨手段，但这些民用交通工具动员起来需要时间，其行动效率也不能和海军相比。在发生战乱的国家和地区，民用交通工具的安全性也是要大打折扣的。这次也门撤侨，是共和国海军首次直接前往外国领土执行撤侨行动，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也是对人民海军综合实力的一次“随堂大考”。

远眺亚丁湾港口，这里是也门撤侨的发生地。

北洋政府的西伯利亚护侨行动：

对海军而言，除了海上作战之外，保护航运线畅通和随时准备进行护侨、撤侨任务，这都是海军必须做到的事情。鲜为人知的是，早在100多年前，日薄西山的北洋海军也曾经有过一次护侨的壮举。

一提起北洋政府，人们脑海里闪现的一般是“黑暗”“腐朽”“反动”等贬义词。然而，1918 年，在血雨腥风的俄国内战中，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当百万中国侨民的生命和财产遭到空前威胁的时候，北洋政府却能顶住各方压力，毅然出兵西伯利亚武装护侨。令全世界对中国刮目相看。

参加西伯利亚护侨行动的海容号巡洋舰。

俄国内战的具体过程在此不做展开，1918年初，俄国十月革命的浪潮传到远东之后，海参崴等地的局势开始不安，暴动的消息一日数惊。当地华侨纷纷涌向中国驻海参崴总领馆，“来馆呼吁，接踵而至”。俄国方面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局势控制，西伯利亚的各个华侨团体，比如海参崴中华总商会、黑河江北旅俄华侨会、伯力中华总商会、阿穆尔省华侨总会等，都紧急呼吁北洋政府派兵前来护侨。

但是，北洋政府似乎相当为难，未能立即确定出兵。原因也很简单，海军没有足够的军舰调派。1917 年护法战争开始之后，支持孙中山的北洋政府海军总长程璧光率舰南下，严重削弱了北洋政府的海军力量。

在北洋政府还在犹豫之时，俄罗斯的局势越来越恶化。1918年2月，布尔什维克武装推翻了海参崴当地的旧政权，海参崴的社会秩序彻底崩溃。为保护自己的侨民在海参崴的利益，日本、美国、英国相继派出了军舰，进行武装示威。此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尚未结束，中国和日本，美国和英国都同属协约国阵营。2月27日，新任驻海参崴总领事邵恒睿的紧急报告指出：日、英、美都以“护侨”为名派出军舰，作为协约国的成员之一，“我国既已实行加入战团，亦当速派军舰来崴，相机应变，不但得以保护侨民之生命财产，假令一旦失和，俄国退让之际，该三国对于俄国亦必有所要求，倘或咸争利权，提起分割租界事，该三国定收捷足先登之效，此千载不遇之机会。而我国侨民较诸他国众多，若无武力以作后盾，未免向隅矣。”

停泊在海参崴的海容号巡洋舰，周围是一些外国军舰。

俄国局势的变化，以及协约国的责任敦促北洋政府迅速派出军舰，北洋政府从剩下的军舰中派出了一艘排水量3000吨不到的海容号巡洋舰。4月9日，海容号驶离国内军港，并于4月16日驶入海参崴港口。尽管只有一艘军舰奉命赴俄，力量单薄，但其象征意义不容小视。因为这不仅是中国执政者第一次通过武装护卫的方式表示对海外侨胞的关切，更是在当时的弱势环境下，对列强的一次“软”对抗。

7月1日，俄国西伯利亚临时政府军队和布尔什维克军队在海参崴一带交战，海容号等驻当地军舰纷纷派出水兵上岸巡逻，这样的护侨行动极大地鼓舞了当地华侨的士气。同年7月底，北洋政府提拔海容号舰长林建章为海军大将（海军准将），全权负责海军在西伯利亚的行动。

在当时，海参崴军港各国军舰云集。1920年7月5日，美国干涉军为庆祝美国独立日，在此举行美、中、俄、捷、南斯拉夫五国军人运动会，海容号派出士兵参加，取得了总分第二的好成绩。后来，苏联授意远东地区成立远东共和国，各国干涉军陆续退出，海容号也在当年11月回国。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海外护侨行动，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在海参崴参加阅兵的中国北洋军队。

北洋海军的海容号护侨行动，还不是真正的“以军舰撤侨”，相比于世界大国的军舰与海军，海容号和北洋海军的实力都存在巨大的差距。比如说，海容号的长波电台功率不足，不能直接与国内通信，需要由美国军舰代为收发电报。但无论如何，北洋海军能在困窘的情况下派出巡洋舰护侨，这已经让各国对中国刮目相看了。1919年，北洋政府在巴黎和会上被轻慢对待，到了1922年的华盛顿会议上，中国为自己争取到了很多的权益（比如收回青岛等），这背后不能不说是有海容号的功劳。

在20世纪50年代，共和国海军购买了一批苏联驱逐舰，《战舰世界》中的旅顺号就是其中之一。这样的军舰执行近海防御没问题，但执行远洋撤侨、护侨是很困难的。

德国海军在二战末期的“汉尼拔行动”

海军是国家的象征，在有些极端的情况下，即使国家要面临灭顶之灾，海军也要担负起保护国家民众的撤侨任务。1945年，发生在二战末期的德国海军“汉尼拔行动”就是一个“海军撤侨，拯救民众”的故事。

自1945年1月23日开始，苏联红军横扫东欧，夹击进攻东普鲁士。德国海军元帅卡尔·邓尼茨命令海军上将奥斯卡·库梅兹（Oskar Kummetz）、康拉德·埃格哈特（Conrad Engelhardt）少将等纳粹德国海军运输指挥部长官策划和执行“撤离行动”，邓尼茨在1月23日以无线电对波兰德占区的港口格丁尼亚下令，准备从即将被苏军占领的区域内疏散所有的平民与士兵，作战代号定为汉尼拔。

邓尼茨在战后撰写的回忆录中写道，他希望达到的目标是尽可能疏散民众，以远离苏联红军。邓尼茨说：“拯救东部的人民是我们武装部队仍然需要执行的重要任务，如果我们不能保住他们的家园，那么我们至少可以保住他们的命。”

1945年初在东普鲁士港口等待上船的难民。

德国海军在东普鲁士的撤退行动前后持续15周有余，一共有一千余艘各式船只参与。大小船队在德国海军的掩护下，将接近百万的战争难民和三十五万名士兵通过波罗的海运载至德国本土和丹麦德占区，人数超过敦刻尔克大撤退3倍规模。德国海军和船队在撤退中的损失非常惨重，其中，1945年2月，严重超载的大型油轮古斯特洛夫号被苏联潜艇用鱼雷击沉，酿成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海难，最多可能有9000余人丧生，是泰坦尼克号海难死亡人数的六到七倍之多。

威廉·古斯特洛夫号油轮，这艘船在1945年1月30日被苏军击沉。除此之外，德国在行动中还损失了戈雅号和施托伊本将军号两艘大型船舶，又有上万人因此葬身海底。

德国海军以极大的勇气掩护着民船运送难民。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从1944年下半年就在波罗的海沿岸活动，以舰炮火力轰击推进中的苏军。1944年10月，欧根亲王号在一次撞船事故中受损，在经过修理之后，它继续执行着炮火支援任务和运送难民的任务，直到1945年4月20日燃料告罄为止。

《战舰世界》中的欧根亲王号巡洋舰，这艘军舰的一生堪称传奇，在她服役生涯的最后，也拼尽全力营救了许多东普鲁士侨民。

在1945年5月8日停战日当天的晚上9点，德国集结了94艘船的巨大船队离开拉脱维亚的港口利耶帕亚，载着1.8万人前往西方。几个小时之后，德国正式宣布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事偃旗息鼓。汉尼拔行动不可能将所有在东普鲁士的德国公民都搭救出来，但至少，救出来的人总比还在原地的那批人要幸运许多。这也是德国海军在整个战争中最为人称道的一次行动了。

当最后一批德国难民下船时，哥本哈根已经被英军占领了。

美军在越战中的“常风行动”

撤侨对一支海军而言，是一个需要精心谋划的任务，可能比谋划一场海战还要复杂的多。二战末期德国海军的汉尼拔行动在精心准备的情况下，仍然损失了大量的船只。而美国海军在越战末期的“常风”撤侨行动中，虽然没损失军舰，但也是相当狼狈。

1975年春天，南越政权崩溃在即，4月29日之前，美国驻西贡的大部分人员已经通过飞机撤离。但在4月29日当天，北越军队用炮击覆盖机场，固定翼飞机已经无法起降。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只能动用直升机。从航母上起飞的直升机从下午14:00开始大量出现在西贡的上空，而主要的起降区则是新山一机场旁边的国防武官办事处馆区（DAO Compound），该处的疏散行动到晚上宣告完成。原先被当成次要疏散点、主要供大使馆相关雇员撤离的美国驻南越大使馆馆舍因为最接近市中心，从早晨开始就被待撤人员和无数越南平民包围，到了夜间，这里更成为常风行动在西贡唯一的主要直升机降落点。

中途岛号航空母舰上准备起飞执行常风行动的直升机机队。

中途岛号航空母舰在《战舰世界》中的雄姿，这艘二战末期下水的航母历经改造，参加了包括越战在内的多次军事行动，直到海湾战争结束之后才光荣退役。

29日下午17:00，第一架CH-46直升机飞抵美国大使馆。19时后，大使馆已经成为美军直升机在西贡唯一的起降点。由于从舰队方面听说天黑会导致直升机出动密度减少，在现场的美军基恩少校下令将留在大使馆内的汽车停到降落区旁边，打开车灯照亮地面，保证撤离行动可以继续。21时30分，基恩请马丁大使联系白宫，要求将撤离任务延长至原先规定的23时之后，而海军的凯利准将也在蓝岭号指挥舰上请求惠特迈尔上将（Admiral Whitmire）允许在飞行员疲劳、能见度降低的情况下继续出动直升机。

截至4月30日凌晨2时15分，CH-46直升机和CH-53直升机的降落频率约为10分钟一架，而大使馆方面估计还需19架直升机才能完成行动。基恩少校估计现场仍有非美籍难民850名、美国人（含陆战队员）225名。凌晨3时，马丁命令基恩少校将所有难民移动到停车场降落区、也就是海军陆战队的最后防线内。3时27分，福特总统下令要求之后参加疏散任务的直升机不得超过19架次。凌晨4时30分，由于19架的上限早已超过，凯利通过军用无线电告顶楼的基恩，说福特总统下令从现在起只疏散美国公民，并命令基恩把所有部下撤入使馆楼内，到顶楼等待撤退。基恩回到地面命令陆战队员们在入口集合。因此，当使馆外的人群冲破大门进入院子时，大部分的陆战队员都已退回使馆内，关上使馆办公楼的大门，再沿着楼梯登上六楼，并锁上后面的栅门。当一辆运水车撞烂使馆大门后，市民们涌入楼梯。海军陆战队员堵住了顶楼的楼梯口，释放催泪剂阻止民众进入顶楼。早上7时53分，164直升机中队的一架CH-46将最后一批海军陆战队成员从大使馆屋顶载走，这是最后一架飞离越南的美国直升机，它在8时30分在冲绳号两栖突击舰甲板上降落。常风行动结束后还不到5个小时，北越坦克就开入了美国大使馆和南越总统府附近的街道。

在常风行动的最后阶段，中途岛号航母上已经停放了很多直升机，但还有很多的直升机在盘旋等待降落。

常风行动中，由于有大量的越南难民试图搭乘直升机逃走，而且有不少南越的直升机也飞到了美军舰队的上空请求降落，但美军的航母和军舰没那么多空间容纳这些飞机，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美军将四十多架直升机推下海，这才清空了甲板，给难民和后续的直升机腾出容身之地。

以常风行动的规模和复杂程度而言，行动中的死伤人数并不多，只有个位数。但由于事发突然，难民人数众多，还是造成了相当的混乱。

结论：

通过历史上中外海军的撤侨行动，可以看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军2015年也门撤侨行动的意义。这不仅是海军对外展示力量的方式，也是海军切实保护海外侨民的举措。后来，中国以这次行动为原型，拍摄了名为《红海行动》的电影，一时间大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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