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的时候,特别想吃肉,可是买不起。日子过得好了,买得起排骨的时候,却脂肪肝了——医生警告不能吃肉。我就在想,那样的苦日子里,我是咋吃成的脂肪肝呢?性就像野草一样,拔不完的,它像个魔鬼一样缠着你。欲望不可遏止,得不到的时候,拼命想,日子从容了,却没有了想法——很多夫妻过着无性的生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人性的罪孽,还是人的本身出了问题?我不明白的是,性和人是能够分开来的吗?或者说,是人的思想支配着性,还是性在主宰着人在想什么?
我打工的那些年,像我们这样收入的农民工,性是无法有释放渠道的。农民工不能有实质的性行为,只能通过别的渠道来缓解。比如看黄色光盘,看黄色书刊、色情图片,但是这样的效果并不好,这些东西就像毒品一样,一旦染上就会很难放得下。我曾经为有性的原始冲动懊恼过,甚至是厌恶过,但是不管你什么心态,作为生理正常的人,性是绕不过去的。在农民工的世界里,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性文化”。这种“性文化”是粗鄙的,甚至是龌龊的、丑陋的,但是它却是属于人性的。泯灭人性的欲望,也是不道德的。在这样矛盾的心理挣扎之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性的问题。
近年来有专家指出,适当的手淫可以缓解性压力。果真如此吗?我不知道个体是否存在差异,那样的状态之下,手淫是解决不掉心灵的干涸的。当自己的精液射到手纸或者废旧报纸上的那种感觉,是空落落的,是对性的更加憎恶。心理的压力没有得到释放,而是从一个深渊到另一个深渊而已。那种酸楚其实不是性的释放,只是为下一次的欲望泛滥提供了基础。因为手淫是上瘾的,而习惯了用手淫来解决性,当真正去过性生活的时候,会突然发现性能力大大降低了。在我打工的那六年的时光里,我努力搜集着关于我们的故事。冥冥之中我预感到我是不会永远待在工地的。通过努力,我会实现自己的梦想。等有一天,我会写写这些故事。
有一年,我们施工的地方条件不错。因为油田系统有自己的基建项目,所以农民工住宿的条件好,不是临时的活动板房,也不是临时搭建的房舍。打工的那个地方因为是湿地,地下基础不好,老板一般也图省钱,到一个地方就由我们自己搭建临建房。甲方和有关方面也不做这方面的硬性规定,所以导致事故不断,尤其是那一年的夏天,我们隔壁江苏一个建筑队发生房舍倒塌,六个农民工被砸死在里面。这样的事故影响很大,一些地方领导受不了,下令整改。那个包工头因为一次死六个农民工,弄得倾家荡产。所以,搬到这个工地以后,我们入住的宿舍是早都盖好的房舍。每个房间入住的人员是固定的,被褥因为上面要检查,也有统一的硬性规定。
好女不嫁建筑郎
一年四季想断肠
有朝一日回家转
奴家一晚怎么搪
我们住的宿舍那面墙很高,不知道是谁在上面用黑炭画了一个裸体女人,她就赤身裸体地正面坐在墙上,旁边还配着一首打油寺,供全屋子的农民工欣赏。
我们隔壁的岳才,年龄比我大两岁,他没爹没妈,十几岁就混迹于建筑队,一年打工的钱基本都喝酒挥霍了。他有肺结核病,但从来不跟别人说起自己的传染病。有一年他跟别人打架,要往火炉子里烧自己的棉袄,我死命拉住。他感觉我是一个好人,跟我透露了秘密。他说:“我是肺结核,谁他妈的是坏人,我就传染给谁。”他的话叫我震惊,不知道怎么劝他,因为他什么都懂。他恨世界的不公,他用仇恨的心态来看待社会,有时候他也出去嫖娼,目的竟然是把自己的病传给那些小姐。
他住在我们隔壁,时常边喝酒边骂人,或者说女人,有时候跟我们这边打架,拿个棍子把墙捅出了窟窿。而叫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捅的地方恰恰是裸体女人的下体。其实,这幅画的“作者”开始画的时候,就在这女人的下体下面凿好了洞,岳才只是在不断增大了洞孔而已。他有时候拿瓶子从那头往这边喷水,那场面叫我们这边的人哄堂大笑,因为每喷一次水,大家都像看到了女人小姐一样开心。
岳才后来把窟窿捅得更大了,他就从那洞里钻出脑袋,大声咒骂这边为什么笑。大家笑得更加开心,有的农民工就喊:“岳才,你个孙子,还没从你妈那里出来就长牙骂人了。”唉,那个场面真的叫人没有办法形容。岳才每天夹在女人的下体里,重复着这样的闹剧。
后来冬天的时候,我在另外的一个工地再次遇到他。我们都在那个工地打工,冬天不打算回乡了。那些个漫漫长夜,使我能够走近他。他还是嗜酒,喝酒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乐趣。没有钱,就偷东西卖。我俩本来是打更的,后来在他的带动下,我俩开始监守自盗。比如老板记着我们看管的钢筋根数,我们俩就拿钢锯往短了拉钢筋,拉下一米长的钢筋,卖了换酒喝。反正闲着冷,我俩就坐在地上拉啊拉。卖钱由他去操作,买来羊蹄子和口杯酒,我俩就在火堆面前吃喝,吃完他小跑着在工地附近值班,我在火堆前面写文章。我现在奇怪的是,我竟然不怕那时的他会把病传染给我,我似乎也没有刻意躲避过他。
后来拉钢筋出了事,老板有所觉察,因为钢筋是同一长度的。我俩被一顿骂,老板认定岳才是主犯。因为老板知道我写作,觉得我干不出那样不是人的事。偏赶上他倒霉,晚上值班他在外面拢火取暖,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竟然在马路上点燃了一大堆木头。他说马路上宽敞,也没人,自己一个人值班太寂寞了。但是很快被这个城市的什么部门发现了,因为他把柏油马路烧成了一个大坑。老板被罚款,气得还不能辞退他,因为他一直欠着老板的钱。
【本文节选自《农民工性生活》,作者:李铭,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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