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言容功，闲话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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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洞烛

在当时的年代，贾府这种人家，男主人收个十七八个丫头都不奇怪，岂止是不奇怪，此所谓“必须如此”，以凤姐之妒，都不敢不献上平儿，什么叫“不敢”？因为不敢担上个“不贤”的罪名，尤其不敢担一个“无后”的严重后果。所以，贾赦，贾珍是如此，连贾政也有姨娘。

袭人应该怎么选择？就身份而言，她是一个丫鬟，什么叫丫鬟？没有人身自由，可以买卖，确切地说，不是人，是物。那么，身为一个“物”，她能有些什么方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其一，嫁个普通人；其二，做妾。

但无论她希望哪个结论，都有个前提——主人恩典。

那袭人想不想嫁个普通人？或者如书里说的，“配个小子嫁了”？我看她不肯，为啥不肯，说她嫌贫爱富也好，说她爱上宝玉也好，无所谓，就书中看，只要有宝玉在，她不肯。

既然不肯，那就只好做妾，当然，是做宝玉的妾，这个她是愿意的，谈不上被迫，确实是心向往之，也不单是她，晴雯麝月秋纹，乃至五儿芳官，个个如此。可见丫鬟圈子里，这个是公认的好结果，大家都喜欢。资源有限，就要动点脑筋，或者说，要用点心机。

心机都在用，晴雯撕扇，莫非不算撒娇？秋纹助浴，麝月规谏，全是心机。说白了，老板就这一个，还没地方跳槽，若没有小红的本事，那就只有死赖在这里，靠奉承主子得个晋身机会了。

妇人四德，德言容工，前二字讲境界，后两个字讲天赋。

一个丫鬟，按说德是谈不上的，事实上也没啥资格谈，这个主要还是正房的事。但袭人有个优势，就是她事实上是怡红院的管家。所以，这里有个管理能力和管理技巧的问题。关于这点，袭人不错，对上应承的不错，驭下也还亲善，勉强算平级的，基本也还友好，虽有个晴雯在较劲，也搞得定。

论相貌，袭人中人之姿，不如晴雯，年纪还比宝玉大着些；论女红，袭人不差，不过比晴雯差不少。

四个字，所谓贤妻美妾，偏偏妾主要是讲究后两条，最要紧的两个字都不足，那就只有另辟蹊径，在这个“言”字上下功夫，这个是袭人没办法的办法，所谓“言”，就是要说正经话，迂腐也罢，装逼也罢，但必须是正经话，不能由着男人胡闹。这点，袭人做得相当漂亮，她规劝了宝玉，也正告了王夫人自己的忧虑。这里没有啥告状的事情，青年男女混杂而居，确实有风险，这个不单是针对黛玉，也有宝钗，一视同仁。

顺便说一句，晴雯的事情，决不是袭人多嘴。以她当时的地位，已经犯不上做这类事情了。姨娘身份基本定了，宝玉再纳十个妾也管不了她的事，她也没资格管。袭人和晴雯是对头，但也不是对头。就利益而言，当然是宝玉面前的女人少一个好一个，比自己强的死光了才好。但这个没指望，换几个新的来，袭人未必好受，而且，如果比宠幸，这个更是没底的事情。所以，留着晴雯，其实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更是在宝玉面前留个贤名的好机会。袭人学不了平儿，她不是陪房丫头，与未来主母的亲厚是不够的。所以她要站定身份，贤名决不可少。

当然，除了上面四个字，还有个最重要的字——亲。这里确实是袭人一个大胆处，性关系是稳定感情最要紧的手段。袭人所为，完全不合少女心思，但却符合丫鬟的身份。此所谓粗看有错，细想实在有理。此关一过，袭人从此情理二字全占了先。

在一个自己完全做不得主，竞争又如此激烈的环境下，袭人能够胜出，这种聪明，岂是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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