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同流合污”的大人，是怎么样的？

我遇到的人生中最不会“同流合污”的人，就是我的外公。

他是个医生，生活在偏僻的，满是流言蜚语与家长里短的小村落里，那里的人们，在电视还没普及的时候，每天最大的饭后娱乐，就是聚在一起闲言碎语，有的没的，黑的白的，都能描绘得淋漓尽致，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对于有机会出现在他们嘴里来塑造故事情节的人来说，这真是一种令人生厌的社会风气，凡是上了年纪的，都脱不开这个怪圈，仿佛对别人指指点点很有魔力似的，日复一日，乐此不彼。

我认定这是一群同流合污的大人，但有个人不一样，他是显而易见的出淤泥而不染，他常常只跟他的一干医用器材和满屋子药材作伴，即使跟人聚在一起打发时间，也少有拿自己唾沫为他人生活涂抹上色的时候，所以他总是默默的，很少听见他的声音。

还有一种让人生厌的社会风气，就是某些男性同胞都一致的在殴打辱骂自己老婆这件事上调动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性，饭可以不做，钱可以不挣，孩子可以不管，但老婆是想打就打，打得气势恢宏，铁骨铮铮，并且习以为常。在偏僻落后的小村庄里，这种事情更是家常便饭，没人会觉得维护一个家庭里女人的地位和情绪是件多么必要的事，相反还随心所欲地摧毁她们心里仅剩的一点儿尊严。

相比之下，我的外婆，真是很幸福了。

因为此时他又是一个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反面例子”，他能挣钱，有医术，会抚养孩子，但“怕”老婆，常常不会跟外婆正面较量，很懂些迂回政策，被质问的时候总是扣扣脑门，摸摸烟袋，企图混淆视听浑水摸鱼，实在不行就出门晃荡，晃着晃着到了饭点儿，家里有香喷喷的饭菜等着，矛盾也就抛到九霄云外化为乌有了，不管是他的错还是外婆的错，他都不屑跟一个女人争吵，更不消说动手了，并不是因为他老了，或是没有棱角，而是他心里有自持，这种有辱斯文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所以他看起来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甚至是嘴笨，但内心是个十足温暖柔和的人。也从不吝于给小辈零花钱，从她们脸上寻找惊喜和欢乐，并且总是带上一双笑吟吟的眼，仿佛在告诉你他有多么喜欢你，然后你年纪小小，已经从那眼神里体会到温柔并融会进生命里，然后终其一生，都不得不无有所愧的温柔下去。

事实上，如果不是外婆，他大有点儿少言少语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但是因为有外婆，所以他们互相依靠，从未横生枝节，一直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一直在他的目光下长大，因为一些原因分隔两地之后，记忆中的他一直是五六十岁的样子，背有点微驼，人也不算高，跟仪表堂堂四个字扯不上什么关系，但不妨他此后在我心中站成威风凛凛和德高望重的样子。

想必他在很多人心中都已经站成了一颗不屈不折的参天大树的模样，再次见到他时，发染霜白，仍和外婆相亲相爱，儿孙绕膝，幸福美满，只是依旧不爱说话，可能许多事都未必要由嘴巴传达出去，有些观点未必要口口声声的赞同，坚守内心才能得偿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