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克家是处于泰山北斗位置的当代诗人,很早以前我就读过他的《老马》。后来,曾经走进他的小院拜访,也曾经请他为我所主编的文学副刊题写刊头。与臧老交往虽然不多,但一位亲切、和善、可爱的老人形象,却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1988年,一个初秋的下午,按照约定的时间,我跟随老诗人阵容先生走进了赵堂子胡同臧老居住的小院。印象中的小院简朴、静洁,似有几簇绿植点缀。由于我们提前到达,臧老午休尚未起床,他的夫人郑曼老师以清茶、蒲扇热情地接待我们。不一会儿,卧室有了轻轻的响动,是臧老起床下地穿衣服的声音。
门帘掀动,臧老来到两室相夹的中堂客厅,还未落座,就连连说,让你们久等了、久等了。臧老中等身材,略微偏瘦,但身板硬朗、干练而壮实。他上身着粗布对襟白褂,下身是黑色长裤,脚穿轻便白底布鞋,一副乡间文化老人般的装束。臧老乡音未变,话语带着浓重的山东腔。他端坐八仙桌旁,神采奕奕,与阵容先生谈诗论艺,畅叙友情,兴致颇浓……临别,一直送我们到小院门口才肯止步。
我供职的单位是一家行业报,为扩大报纸影响,提升副刊的知名度,时常要约请名家稿件壮色。早在报纸创刊初期,副刊就得到过臧老赐稿。1990年代初,由我主持副刊工作期间,想约请臧老为文艺副刊题写“五色石”刊头。臧老肯下就吗?为能获得臧老题字,我特意拜托与臧老女儿臧小平相熟的作家韩小蕙女士帮忙。很快,小蕙打来电话,说臧老很支持,不久就寄来了臧老题写的“五色石”刊头字,而且是一横一竖两幅。记得当初我在版面右上方,很庄重地配图刊发了臧老题字。这题字,至今我还很珍贵地收藏着。
上世纪90年代初,时为中国作协创研部研究员的著名诗歌评论家张同吾先生打算着手创办中国诗歌学会,当汇报给臧老后,得到了他老人家的大力支持,并且欣然同意和艾青一道出任会长。一次,我去张同吾先生家聊天,当说起臧老时,同吾先生滔滔不绝,原来他早就是臧老的铁杆粉丝了。
当说起《老马》一诗,同吾先生的解析,堪为透彻:这篇抒情短章虽然只有八行,却成为我国现代诗史上的经典之作,并且引领了我国诗坛的世纪风骚。它永恒的艺术魅力,并非完全在于以往人们所赞扬的揭示了阶级矛盾,其本质意义在于内在地表现诗人的人文关怀,以其独特的艺术发现和意象营造,揭示出社会不平的本质。《老马》的思维建构是内外呼应相互关照,单行着意表现外部形态,双行着意表现内在感受,两相关联,逐层递进,以其强烈的象征性,使诗思含蓄而深沉,给人们留下了回环思考与纵深探究的余地。
同吾先生是著名的诗歌理论家,他对《老马》的解释是中肯而客观的。通过与同吾先生的此番对话,不仅让我加深了对《老马》的全面认知,也使我在以后欣赏其他诗人的作品时,提升了拓展思维空间和对艺术深层次解读的能力。
臧克家是我国当代诗坛大师,继1933年他的第一部诗集《烙印》出版后,先后已有几十部诗集、诗论问世。其中为“纪念鲁迅有感”而作的《有的人》,“既显露出强烈的批判意识,又激荡着赞美的热情,以高度凝练的语句,包蕴着深刻的哲理,因其选入中学语文课本,而为几代人所熟悉。”(张同吾《心灵的火焰与历史的回声——〈臧克家全集〉出版感言》)
斯人已去,诗魂尤在。臧老高尚的人格魅力,精湛的诗歌艺术,作为一笔文化财富和诗歌精神,正不断被后来者所珍藏、开采并弘扬光大。
(北京日报 | 张庆和 /文)
作者简介
张庆和,共和国同龄人,原籍山东肥城,定居北京。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学务理事、国家一级作家。有多件诗文作品入选数百种图书,或被译成英、法文字出版发行国外,或入选中考、高考“语文试卷”、模拟试卷、中小学生“语文阅读”等。已出版诗集、散文集《记忆不敢褪色》《该说不该说》《哄哄自己》《灵笛》《山野风》《娃娃成长歌谣》《写作没有技巧》等10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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