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卫：新形势下，中国民办教育的发展思考

编者按

胡卫，中国民办教育协会常务副会长兼民办教育研究院院长，全国政协委员、民进上海市委专职副主委、上海中华职教社副主任。本文整理自其在2021年5月14日-16日的“新趋势·新战略”中国民办教育西湖论坛上的发言。

我本人从事民办教育的理论研究、政策研究和实践研究，追溯起来时间也不算短了。1993年，我就进入了民办教育领域，可以说是见证了中国民办教育的发展。

中国一开始是没有民办教育的，直到1982年全国人大提出鼓励社会力量办学，才逐步开始有了民办学校的雏形。上海最早的民办学校是蔡光天的前进英语学校，尽管是非正规的非学历教育，但是对推动教育的发展、弥补政府对教育投入的不足，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直到1992年小平南巡讲话，十四大开启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序幕，民办教育才慢慢发展起来。

我一直认为：多元一定比一元好，多样一定比单一僵化好。民办教育最大的贡献，就是改变了政府包揽办学的局面，把社会力量、和教育有关的主体力量，充分发动起来，来关注教育、参与教育、投入教育，由原来的国家模式变为了社会办学的模式。所以民办教育从业余教育转向了社会力量办学，逐步发展进入正规教育、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

小平南巡讲话以后，民办教育蓬勃发展。当然，发展过程中难免有争议，公办有问题，民办也有问题，到底是规范还是促进发展，争论了相当长的时间。1997年颁布了《社会力量办学条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里程碑，把民办教育从补充地位，提升成为中国教育、社会主义教育事业的组成部分。

回顾整个历史，我们可以看到，从1996年发端，要求制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以下简称《民促法》），到1999年列入全国人大立法规划，2000年召开《民促法》的定稿会，2002年出台《民促法》。实际上，《民促法》的核心就是促进民办教育发展。

这其中有两个重点，第一，民办学校有办学自主权，有教学权、课程权、招生权、收费权。第二，民办学校和公办学校享受同等的法律地位。现在讲《民促法》，大家都把重点放在合理回报，其实当时的《民促法》不是放在财务纪律当中来谈的，当时是学校办得好、就给扶植奖励的这样一种政策。2012年《民促法》要进行修订，重点从从合理回报到民办学校的分类管理，我认为这也是一个跨越。最近这两天修订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正式颁布，从整个的发展历史中可以看到，民办学校确实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在规范当中促进发展，在发展当中规范民办学校。

当然今天的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国际形势，我们称之为百年未遇之变局，叠加新冠疫情全球蔓延的现状，整个世界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安全，都在大的格局中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全球经济深度衰退，全球化遭遇挫折，单边主义盛行。世界形势纷繁复杂，变革成为一个很重要的主题。

中国也面临着很大的冲击，特别是新冠疫情。但是今年两会有这样一条总结判断：我们有令行禁止，举国体制的优势。武汉在那么缺少医疗资源的时候，我们能够调动全国的医疗资源，逆向而行；后来捐款捐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那是中国人的家国情怀的体现。

我们教育界也都没想到，这两年一直在呼吁的信息化、数据化、数字教材、数字课程、校校通、班班通，搞了半天还是不通。疫情来袭，反而开启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在线教育的实践和探索。当然，这个在线教育层次是比较低的，我们只是把课程都录好，从线下搬到线上，但是我们有了很好的起步。直至后来复工复产复试，中华民族确实是坚韧不拔，砥砺前行，所以今年两会中央领导很有底气，我们真正感受到了一个站起来的大国的姿态和形象。

所以现在有个说法，第一要立足新的发展阶段，也就是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入到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国家，两个100年奋斗目标的交汇点。第二要立足新的发展理念，首先是创新，因为现在我们创新能力还比较弱。其次要协调，东部中部西部要协调，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要协调。再次要坚持开放，中国的发展光靠改革没有开放是不行的，开放和改革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开放就没有改革的成功。最后是共享，改革开放的成果要让人民群众共享。这就是新的发展理念。在贯彻新发展理念的基础上，要构建新的发展格局，这个格局就是国内大循环为中心，国内国际双循环互相促进的格局。

如果大家有关注的话，我们公布的2035的十四五规划，其中第二章第二篇有一节讲到战略布局。以国内大循环为中心，实际就是要拉动内需。内需有两个重要的方面，第一，内需要跟投资相结合，所以现在叫新基建新投资，比如说居民区安装电梯、充电桩，幼儿园，养老院，解决新的需求。

第二，要跟老百姓的民生诉求相结合。老百姓的需求是在升级的，我们对中国需求消费的调研显示，个人和国家的需求加在一起占国民经济总量60%，跟发达国家的80%有20%左右的差距。为什么我们需求拉动不起来？因为中国人的保障水平不高，一家人要读书，要看病，碰到天灾人祸，像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企业小微企业大量倒闭的情况下，好多人可以一夜变成贫困户。所以我说要拉动消费两个制度，很重要的一个就是终身就业。我们的收入分配制度也是不合理的，第一次分配过低。还有，我们的税收过高，为了合理避税，好多人就会逃税。

所以我认为现在要关注新的发展格局，如果这个格局只讲内循环，西部产品到中部东部，我们只能扶贫；东部产品到中部西部，我们只能转移过剩产能。这就是双循环之所以重要的原因。因此，我们特别要关注这三点，新发展阶段，新发展理念，新发展格局，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来谈民办教育。

在现在的格局下，民办教育当然也要变化，我把几个特点概括如下。第一，现在强调公平性，我的理解就是强调公益性。不管公办还是民办，盈利还是非盈利，都是社会主义教育事业的组成部分。要跟我们党和国家事业相适应，跟人民群众诉求相匹配，要和我们国家作为一个大国的地位相适应，这一条是以前没有的。

这其中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强调党领导一切，特别强调各个民办学校都要建立党的组织，党的组织领导都要参与民办学校的决策，进入董事会，基层组织的党代表要进入监事会，监督民办学校的管理和运行，规范守法。总书记讲教育是党和国家的发展先手棋，最重要的一个棋子，所以这次的条例当中许多地方都在强调，教育的责任是政府责任，义务教育阶段以政府办学为主，民办义务教育只能登记为非营利性学校。

第二，强调教育性，叫为党育人，为国育才。育人和育才孰轻孰重？总书记这次在两会再三强调，一定要立德树人，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五育并举并不是要求一个学生身上样样都好，而是这是针对学校和整个教育工作的目标。

现在的问题是，五育并举变成了重视什么考什么。比如说体育。体育想要每个学生考得一样好是不可能的，人和人的天赋不一样，不能一刀切，关键是培养学生的兴趣。所以，我们要进行考试制度的改革。我认为考试制度不能单一化，要综合全面，强调过程评价，在过程当中促进学生的爱好、能力的形成。每个人的能力倾向不一样，所以进行评价时，要根据这个学生自己的发展基础和程度，看潜能开发能达到的最高水平，而不是不同学生之间互相比较。

第三，我认为很重要的，就是公平性，也有人叫人民性。改革开放成果由人民共享，教育公平现在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以前要有学上，现在要上好学。上好学是什么标准？这次全国两会明确了，政府工作报告里提出：

（一）把平均受教育年限提高到11.3年。

（二）提出两个指标，发展更加公平的教育，和发展更高质量的教育。我们整个民办教育的发展，也是在这么一个大的背景下提出了教育公平，所以我们凡是受到政府资助的民办学校，收费要限价，民办学校的将来的收入要到国家财政指定的账户进行监管，包括关联交易，我认为这个是一个新的发展趋势。

（三）民办教育规范，规范性这个词被提得很高，在规范当中促进民办教育发展，政策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鼓励的，例如非盈利的用地奖励，教师的统一建档，好的民办学校的奖励。但是也有一系列的规范，这其中，有三条是值得培训机构关注的，第一，学科类的教育培训机构限制发展。第二，虚假广告。第三，盈利为目的跟资本结合。

我给培训机构提供两个出路：培训机构的资源和中小学义务教育的资源可以结合。我们必须承认培训机构的老师质量高，教学效果好。同时现在的基础教育环节还存在众多的薄弱困难学校，许多老师不达标不合格，教育资源空缺仍然很大。政府可以花钱购买服务，跟培训机构结合。这是一个思路。

另一个思路，今年高职扩招200万，去年扩招100万，培训3000万人次，现有的资源远远不够，培训机构在其中大有可为。还有高中以后的终身教育，无论线上线下，培训机构都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总结一下：民办教育需要规范，但是我认为主流还是发展。这40年的改革开放，没有民办的发展，也不会有公办教育发展到今天这么一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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