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道嘎”,是一处地名,地处大兴安岭西北麓,与俄罗斯隔河相望,这个名字是鄂温克语,翻译过来就是“有桦树林子的地方”之意,而《莫尔道嘎》这部电影正如此意,讲述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故事,从内到外透露出,文明进程中原始文化与当代文明中的无解关系。
电影的故事很简单,讲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一位伐木工人保护最后一片原始森林的故事,由王传君饰演的林子,是鄂温克人,从故事和角色,也决定了该片的自然属性和民族属性。
首先是民族属性,鄂温克族作为一支有着300多年历史的古老民族,目前人数正在不断减少,纯正血统的只剩60多人,而且这支崇拜萨满、信仰万物有灵的民族,如今鄂温克人的精神世界分成了两半。如今大部分入乡随俗人,则淹没在现代世界里,只有一少部分随老一辈留在了山上林间,而电影中王传君的角色,就属于后一种,坚持着自己身边的一片林地,可以说是源自自身血脉的古老信仰,也可以认为我国“战斗民族”之称的鄂温克族人的身上血性与职责使然。
然后就是自然属性,人类进化的终极命题就是人与自然如何共处。人类需要进步,需要生产,就必然要使用自然中产生的各种资源,而不加节制地使用自然资源,却很可能反噬人类。所以,找到与自然共生的方式才是人类以及人类社会继续发展,甚至更加进步的方式。《莫尔道嘎》就是从这个角度探讨人与自然关系的一部充满了哲理的电影。
在该片两大属性的加持下,最终体现的则是当代人群的社会属性诉求——我们该何去何从。
姜文导演的《太阳照常升起》中,除了鲜花灿烂的铁路,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路标和岔路口,人生的路,向左走还是向左走,过程和结果大概率有大不同。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在《林中路》里,对于存在的真理和意义进行了足够的诗化哲学的沉思。而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以《未选择的路》给出了世人普遍的迷惑和惘然,在十字路口,也许诗人更多会选择人迹罕至的那一条。在姜文的电影里,角色可以在城乡之间通达。在海德格尔的哲思中,物与我是思的同一,林中多歧路,而殊途同归。到弗罗斯特的诗歌内,抉择意味着坚定向前走,但也可以在未来表示一些遗憾。
意象和可延伸性的丰富,是该片最大的特色,尤其是建立在之上的民族和自然性之上,影片从头到尾都可以看到对古老文化的人文关怀。但本片并没有一味地强化人文主义,反而是角度不偏不倚的中立,将矛盾冲突,放置在每个人都会面临的“选择和妥协”之上。
电影中王传君饰演的林子与妻子,齐溪饰演的角色“春”之间的故事,他们对未来的选择,就充满了辩证发展的色彩。靠林吃林的他们,原本果真原生态的生活,但随着孩子的降生,妻子对未来感到踌躇,但林子则坚守着林地,最终导致孩子在一次山洪中丧命,令人唏嘘。而妻子春终于也被迫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准备离开林场,离开满是参天树木的大山故乡,但是林子却更加坚定地选择留下。
而林子和兄长图图两兄弟的故事支线对比也颇有玩味之处,他们共同爱上这名鄂温克女子,但最终图图与弟弟竞争失败,最终导致他出处,没想到从小就把树木和大山奉为神灵的他,最终成为监守自盗的一员,反思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与情感,彰显对人性、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刻探索。
诚然,在自然文化的削损背后,呼唤着一种更大的古老文明的全然溃败。乡愁式的虚无追溯,是不需要作出抵抗姿态的,极大程度是因为做不出。所以,从开场一位襁褓中的婴儿在森林里被发现的设定,到结尾处呼应了开场的神来之笔,恰恰代表了工业化城市化与原始牧歌式生活,最终在孕育生命中和解,也就证明了无论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都需要一个栖息生命的源泉。
这才是这部《莫尔道嘎》最动人之处,一部极具情怀的“中国式电影”,一次人与自然关系、古老文化与当代文明的终极发问,让时代变迁下故事中人群的真实生活态度、精神困境和追求,显得那样生动可观。
值得一提的是,电影视觉效果极佳,特别是掌镜的摄影指导、素有“光影诗人”之称的李屏宾,对光线和自然的捕捉细腻,黎明来临之际镀金般的雪景,茂密的神秘树林里迷雾丛生,俯拍的巨树衬托出人类的渺小,将内蒙古莫尔道嘎国家森林公园的自然风光完美地呈现于银幕之上。导演曹金玲从小在莫尔道嘎长大,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使得导演可以精心记录下的最真实的林区人生活的状态,以及许多有如神来之笔般的表意镜头,观感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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