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澳大利亚两位学者从慢性胃炎患者的胃活检标本中,分离发现了幽门螺杆菌,并证明该细菌感染胃部后会导致胃炎、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
然而,如何去预防这种病菌,却成为摆在世界科学家面前的难题:之后的十几年间,无人在这个领域再有突破。而今,第三军医大学国家免疫生物制品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邹全明带领团队用十几年的苦心孤诣,攻下了这个世界性难题,研制了“幽门螺杆菌疫苗”,打赢了一场极不寻常的“保胃战”。
邹全明教授长期从事生物制药学、免疫学、微生物学的研究与应用,免疫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
1980年,17岁的邹全明参加高考,如愿过了重点大学线。为了彻底跳出“农门”,他把所有的志愿都填上了工科院校,可阴差阳错,录取时他被调配到“西南农业大学畜牧兽医专业”。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农’口上”。硬着头皮,邹全明拿着录取通知书,到西南农大报到。在17岁邹全明的脑瓜里,兽医还是电影《决裂》中“抖抖索索的坏人”。他不会想到,正是这张录取通知书,开启了他注定不凡的人生。
“草根”博士要创业
邹全明在攻读研究生一直到博士毕业的几年里,这个穷苦出身的学术新秀的科研之路一直“顺风顺水”。1991年毕业后,邹全明留在了第三军医大学“树大根深”的免疫所,很快便拿到了一个军队重点课题。
正当人们以为他“背靠大树好乘凉”时, 1994年的一天,邹全明突然跟导师说,他想换个实验室,想自己“创业”。“相比基础研究,我更喜欢应用研究,我想做医学检验。”
面对得意弟子的毅然决然,第三军医大学免疫教研室主任朱锡华选择了相信和支持。
理想虽美,现实冷酷。当时的医学检验系一穷二白,没人没钱,甚至除了办公桌没有任何实验设备,系里给予他最大的支持就是2个20平方米的房间,1台学生做实验用的显微镜,2个助教和1个技术员,以及4000元科研启动经费。
1994年,带着这3人,邹全明成立了临床免疫学及检验小组。问题接踵而至。做什么课题?怎么做?拿什么做?每一个问号都犹如横亘在他面前的喜马拉雅山,难以逾越。
博士期间邹全明有2年在复旦大学国家基因工程实验室学习。从解放军长春兽医大学硕士毕业考入第三军医大学读博,他就一直有个愿望:要做人体免疫方面的研究。硕士导师殷震院士也常叮嘱他“要发挥自身科研优势”。于是,做“基因工程疫苗”的念头油然而生。
但是,到底要做哪种疫苗?
一场与青春的对赌
1983年,澳大利亚两位学者从慢性胃炎患者的胃活检标本中,分离发现了幽门螺杆菌,并证明该细菌感染胃部后会导致胃炎、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然而,如何去预防这种病菌,却成为摆在世界科学家面前的难题:之后的十几年间,无人在这个领域再有突破。
邹全明和他的团队决定研发幽门螺杆菌疫苗,理由简单得近乎单纯:“我们已经发现了引起胃病的根源——幽门螺杆菌,只是我们手中没有‘利器’去瞄准并打倒它。”
然而,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原创疫苗几乎全都是外国人的专利,研发原创疫苗在中国无可借鉴;更何况幽门螺杆菌疫苗属于1.1类新药,是 “原创中的极致”“世界头号难题”,成功者凤毛麟角!
“做原创很难。”邹全明坦言,按照国际惯例,研发原创疫苗必须同时具备几个条件:一是最少需要15—20年的时间。二是需要“研发资金”10亿美元。三是需要一支具有国际领先水准、经验丰富的技术团队。四是需要高端的仪器设备及国际GMP标准的试验车间。“有了这些必需条件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因为还有一个非人力可控的东西就是机遇,要在至少100万个药物分子中选出一种有效成分,换句话说,成功率只有100万分之一。”
“这个过程是很寂寞的,也会让人萌生放弃的念头,但科研就是如此,走上这条路就需要遵循它的规律。”邹全明也是这样告诫自己和同伴。于是,加班成为他们的常态,连续48-72小时守在实验室。
1995年,幽门螺杆菌疫苗项目立项。
白手起家“吃螃蟹”
邹全明是个头脑灵活的人。1996年,他听说一家单位要给600多名员工做体检,主动上门承接这项“业务”。他设法聘请了一批专家、租借了一批仪器设备,还真把这事做成了。这给邹全明带来了近5万元收入—这笔钱换来了实验室第一台基因扩增仪。
1998年,学校批给邹全明课题组一块空地建实验楼,可建设资金十分紧张。邹全明硬是通过朋友关系,用课题组的一项成果换来了一栋4000平方米、完全按照药厂标准设计的实验楼。
邹全明决心走“产学研”结合的路子。他找来A4纸,用剪刀剪出一沓名片,带上项目资料,去找重庆市的大药厂争取投资。
苦心人、天不负。湖南岳阳一家石化公司1996年刚刚上市,正打算进军新领域。经过一轮轮的接触、考察、谈判,这个企业终于答应与三医大合作,先期给胃病疫苗研发注入1500万元资金。
可就在资金即将到账之时,中央军委下发了1998年1号文件,明确规定:军队不准参与生产经营。而该投资企业又要求建设合资公司,三医大必须要有股份。
当时,“产学研”结合还是一条新路子,三医大校长王谦、政委耿兴华非常鼓励。两位领导主动承担责任,大胆提出三医大以技术入股,占股25%,“以技术服务地方经济建设”。这样的方式最终得到上级和地方政府认可。
有了这笔启动资金,邹全明课题组建设了国际GMP标准的中试车间及孵化基地。这样的标准车间在高校中非常少见,在全国也是首批。靠着产学研结合的路子,跌跌撞撞之下,邹全明课题组成了“最早吃螃蟹的人”。
十几年成果锁柜中
有了先进的硬件平台作支撑,邹全明开始招兵买马,建设了一支由专家教授、研究生和外聘技术员组成的团队。2000年底,这支团队加快了疫苗研发的进程。
意想不到的困难接踵而至。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训育出高感染动物适应株,也就是说,要把人体内的幽门螺杆菌分离出来喂给老鼠吃,并且必须保证它每次都能被感染,进而形成稳定的动物模型,得到与人体相同的病理表现。
一次次将细菌喂给老鼠,却不见感染迹象。听说蒙古沙鼠容易感染,课题组又想办法弄来几百只沙鼠,经过5年的反复筛选、多次传代,课题组才成功建立了长期稳定的动物感染模型。
幽门螺杆菌的培养成本高,课题组想出了“借壳下蛋”的办法,把幽门螺杆菌的基因提取出来,转到大肠杆菌中去,借以培养菌株。
注射型疫苗激发产生的抗体大部分在血液里,难以达到胃黏膜部位,效果不明显。课题组就大胆尝试口服疫苗,为了避免疫苗被胃肠道内的酸液和各种消化酶破坏,课题组采用特殊工艺剂型,硬是做成了口服疫苗。
科学上每前进一小步,背后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个中滋味,也许只有邹全明和他的团队才能知道。
从2008年起,邹全明及其团队便又开展了对金葡菌感染的免疫防治研究,历经十余年研制出基因重组金黄色葡萄球菌疫苗。该疫苗是目前国际上抗原组分最多、效果最佳的金葡菌疫苗,也是我国目前唯一自主研发并获批进入临床试验的金葡菌疫苗。
除金葡菌疫苗外,邹全明还带领团队成功研发世界首个基因工程幽门螺杆菌疫苗。如今,另有三个超级细菌疫苗正在临床前研究中,成为本领域的国际领跑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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