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夜读】江南的水田

每一个周日晚上｜小南与你说晚安

文｜曹友伦

原文刊载于2021.06.25江南晚报人文周刊

江南水田给我的印象，最先是村里的男人们用脚踏水车车水灌田。脚踏水车有一个狭长的木制水槽，木槽斜着伸向河中。车水时，村民用双手扶着横杆，双脚连续不断地踩踏木轴上的小木棍，就像现在人们脚踩跑步机似的，不停地蹬呀蹬，木槽里被齿轮轴带动的斗板就把河水刮上来了。

小时候，我见过的脚踏车水人都是男人。脚踏小榔头似的木棍是不能踩空的，要不人就要掉下去。女人胆小，因此从不敢摸水车上的横杆。童年时，我很好动，也胆大。在无人时，我偷偷学会了车水。后来，我不但会扶着横杆脚踏车水，有时双手离开横杆居然也能踏上几圈。

没有多久，脚踏水车消失了，稻田灌溉就由机船打水取而代之。

机船的动力是柴油机，那种在开机后有两个大铁盘转动着的老式柴油机就藏在船舱里。船头上安装有吸水的水泵，水泵上连接着粗大的铁皮管。到了需要灌溉的水田旁，机船上的铁管就搁放在车渡上，机船开机时会发出沉闷的哐哐声。农村孩子只要听到这种有力的哐哐声，就都会跑到灌水的车渡上看热闹，等那银白色的水流喷出管子时，孩子们就跟着水沟中的水流一起冲向绿色的田野。

再后来，在水田集中的河道边建起了电灌站。水田缺水时，只要打开电动机的开关，大功率的水泵就把河水源源不断地送进田间的水沟中去了。

不管是早先的脚踏车水，后来的机船抽水，还是当代的马达电灌送水，在长达三个月的水稻生长期，水田里的水是不能枯竭的。只有在水的滋养下，水稻才会生长旺盛、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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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片长高后的水稻，犹似大海中的绿浪，在暖风的吹拂下，起伏涌动着。稻浪不仅给人以美，更让人看到了生命的力量。其实，水田中还有别样的生命。田中之水不但滋养了水稻，还养育着黄鳝和泥鳅之类的水中活物，还有那到处漫游的田螺。这些水中小动物不但给水田带来了灵动之气，更给绿荫下增添了不少神秘。

年少时，常见农民从插秧开始就在水田劳作，这种劳作不但要管理田中水，还要反复在稻苗中除草。那时，水田中除草大多用双手拔除。最后一次，甚至是跪在控水后只剩烂泥的稻行中向前爬行的，一边把小草混合在烂泥里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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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田中劳作虽然辛苦，但也有惊喜，那就是拾到田螺。运气好时，还能捉到黄鳝和泥鳅。这三种水中生物都可做菜，烧田螺、清蒸泥鳅、红烧鳝筒不但美味，并且富含人体所必需的蛋白质，可算是农家菜中的佼佼者。

然而，赤了脚在水田中忙活，有时也有惊怕，那就是被蚂蝗叮咬。蚂蝗也叫水蛭，属于环节类动物。水田中的水蛭个头不大，体长不到一个小指头大小。蚂蝗在水中幽灵似的到处游。当触碰到人的皮肤，便悄悄吸附上去。人被叮咬甚至吸了血还浑然不知，直到被叮者在搔痒时，才发觉有一条通体变红的蚂蝗在吸血。但这时你不能发怒，只可轻轻拍动它，让它自己掉落后才能把它处置。

洗净泡制后的干水蛭是一味中药材，它有活血祛瘀的功效，对高血压中风、跌打损伤和某些妇科疾病都有较好疗效。

水田中的蚂蝗虽然可怕，但水田周围还是很有人气。也许人们尝到了黄鳝和田螺的美味，那时只要稍有空闲，田埂上总是有人转悠，那些人大多带着渔篓。有的蹲在田埂旁钓鳝；有的拿着顶端绑着蚌壳片的竹竿，眼睛在稻行中搜索，见到水中的田螺，就把竹竿伸过去，轻而易举就把田螺拨弄到蚌壳中去了。

如今，在江南仍可见到种水稻的水田，仍可见电灌站在为水田泵水。但水田中已很少有人在劳作。

现在乡村的水田，插上稻苗后不久就撒除草剂。撒下这种药粉后，水田中就不再有杂草生长出来，为此，如今人工除草的场景已不多见了。

也因为现在的稻田中用上了除草剂、农药、化肥等，在水田就再也见不到黄鳝、泥鳅、田螺了，就连吸人血的蚂蝗也不见了踪影。

如今，夏日的暖阳依然照射在田野上，水田中却没有了以前的热闹。但田中的水稻依然长势旺盛，在东风的吹拂下，绿色的稻浪依然悄无声息地向前翻滚、翻滚……

责编：小南

校对：缪敏

编审：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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