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21年,镇州节度使(赵王)王镕被自己的养子张文礼火并了。
按传统的游戏规则,节度使不能让自己的小弟满意,被自己小弟火并,那就是见怪不怪的事。面对这种事实,中央政府通常只能事后追认它合法,然后给火并上位者颁发正式的上岗证。
中央政府如果敢拒绝承认这种事实,通常只会弄得鸡飞狗跳,而且大多数的时候,也弄不出什么结果。
对于这种游戏规则,如果悲观地去看,那真是纲常大乱;如果乐观地去看,这就是军区内部实现了民主。
按军人的视角、以及老百姓朴素的价值观,自然会认为,只有遵守这种游戏规则,才能博弈出优秀的、让将士们信服的军事统帅。
镇州的将士为什么要火并节度使王镕呢?传统史书写得含糊其词,从相关的历史事实去看,大约是因为李存勖当时要称帝了。
既然李存勖想称帝,下面自然会出现各种表演,在这种背景下,传国玉玺就开始问世。
话说,黄巢攻破长安时,有一个和尚得到了传国玉玺。老和尚死后,他的徒弟以为这是普通的玉石,于是就拿出来准备卖掉,有人说这是传国玉玺啊!于是他们赶紧把它献给了李存勖。听说李存勖得到了传国玉玺,大家赶紧过来祝贺。
张承业看到李存勖这样玩,就极力劝阻他。李存勖说,不是我想当皇帝,而是大家都想让我当皇帝,我有啥办法呢?
看到李存勖这样急不可耐地想当皇帝,镇州那种老牌军阀自然会产生本能的警觉。因为李存勖想称帝,那绝不是自娱自乐的事,既然称帝了,中央集权肯定会进一步深入。
镇州节度使王镕之所以会被火并,大约是因为在这种关键时候,他表现得太过软弱,所以大家拥戴他的养子张文礼火并了他。
从传统史书上看,似乎找不到支持我这种猜测的所谓史料。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镇州这样一折腾,李存勖称帝的计划,马上就被搁浅了。
李存勖听到王镕被张文礼火并的消息,当时就决定围剿张文礼,但是考虑到后果严重,终于没敢这样做,于是追认了张文礼这种行为的合法性。
张文礼火并王镕后,虽然表示愿意接受李存勖的统治,并且也上书劝李存勖称帝。
但是背地里,张文礼却和契丹人扶植的卢龙节度使卢文进(当时占据平州)打得火热,并通和契丹人进行各种往来;与此同时,又派人和梁朝联系各种合作事宜。
类似的情报不断被李存勖截获,他知道,再这样迁就下去,自己在河北的统治,随时都会被瓦解的。
一切是显然的,这样迁就下去,张文礼在镇州搞独立,卢文进在契丹人的支持下虎视幽州,梁朝一心夺回魏博,如果他们突然形成合力,李存勖还怎么统治河北呢?
问题是,李存勖敢对此报以强硬态度,镇州就会狗急跳墙的。更主要的是,定州作为另一个老牌藩镇,与镇州利害关系相似,只要镇州敢起来造反,定州肯定也会跟着行动的。
事实上,李存勖决定讨伐镇州时,定州王处直就明确表示,你讨伐镇州请考虑好后果。
虽然王处直的言词说得非常委婉,而且表现在外,都是为李存勖考虑的,但是内在的意思,谁也能听出来,那就是你敢讨伐镇州,我们定州绝不会坐视的。
最可怕的还在于,如果仅是镇州、定州军阀闹事,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他们一旦开始闹事,肯定会把契丹、梁朝都拖下水的。
想当年,朱温称帝的结果,就是镇州、定州开始倒向李存勖一边。
朱温大举讨伐镇定二州的结果,就是一败再败,最后又气又恨地病死了。现在的李存勖,会步朱温的后尘吗?
如果不知道后来的历史,谁也不敢说李存勖一定能冲过这个坎。因为他南边是梁朝虎视眈眈,北边是渐渐崛起的契丹在虎视眈眈。
李存勖派军围剿镇州,初期战争进行的非常不顺利,于是李存勖决定亲自率军增援镇州战场。
这个情报很快被德胜渡口一线的梁军得知,于是梁军就组织大规模的进攻,试图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夺回德胜渡口。
但是很不幸,梁军的这个军事计划,很快被李存勖得知。于是李存勖将计就计,假装率军大举增援镇州战场,却在德胜一线设好了埋伏圈,就等着梁军往里钻。
结果不用问,梁军初期战争进行的非常顺利,就在他们以为可以夺回德胜渡口时,却突然发现冲进了李存勖的埋伏圈,这一场战争,梁军损失惨重。
这场战争的胜利,让李存勖暂时解除了南线的顾虑,因为梁军受此重挫,一时半会自然不敢再轻易发动进攻了。但是北线的契丹呢?
镇州、定州在对抗李存勖的时候,鹰派人物自然都是本能认为,应该请契丹人南下相助;总而言之,李存勖不知道死活,咱们就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与他死磕到底。
鸽派人物显然认为,李存勖不是什么好鸟,契丹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对抗李存勖,就把契丹人引进来,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再说了,此时的契丹已不是从前的契丹了,到时,恐怕是我们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这无非是前门驱走老虎,后门把恶狼放进来罢了。
定州节度使王处直大约是鹰派的代表人物,所以他积极主张和契丹人联系,并哭着喊着请契丹人南下相助,结果就是大家支持他的养子王都,把他软禁了。
王处直的失败,大约可以证明,并不是谁也能成为石敬瑭的。你想和契丹人合作,如果你的小弟大都不愿意与契丹合作,你分分钟钟就有可能被小弟火并掉的。
王处直看到自己养子王都竟然软禁自己,那是气得要死要活,因为我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这样对我?
问题是,王都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这还用问吗?你一心想当汉奸,还有理了?
如果石敬瑭决定和契丹合作时,下面的小弟也这种态度,就算石敬瑭非常想当儿皇帝,也是没有机会的。
王都去看望软禁中的他,王处直气得冲过去,直想咬王都,但是终于无法改变这种事实,于是又气又恨地死了。
王都接管定州后,马上向李存勖汇报:我愿意与你合作。
当然了,定州有众多反对与契丹合作的军民,镇州肯定也有众多反对与契丹合作的军民。在这种背景下,李存勖面对契丹人的压力,相对就会小很多。
如果当时镇州、定州的军民都是无脑之人,一听自己大哥要和契丹亲善友好,就二话不说跟着大哥干,我估计李存勖当时都有崩盘的可能性。
当时的契丹,在战略上其实也是处于两难的选择之中,因为是先统一东北呢?还是逮住机会夺取幽州呢?这好像是一个大问题。
耶律阿保机认为,现在镇州、定州都邀请自己南下,在这种背景下打败李存勖,一举夺取刘仁恭曾占据的幽州,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放着这种夺取幽州的好机会不珍惜,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耶律阿保机的老婆则认为,东北都没有统一,一个劲争夺长城以南的地区,是不会有结果的。
最后,耶律阿保机的意见占据上风,于是他接受镇州、定州军阀的邀请大举南下。
但是,等耶律阿保机进入河北后,自然会发现,镇定军民的态度,与邀请他们南下的使者所说差距太大,作战信心难免会受到挫折。
虽然说,接管定州的王都明确表示站在了李存勖一边,但是看到契丹大举南下,李存勖依然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因为这样死磕下去,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但是大家知道,在此时此刻,晋军只能与契丹死磕,因为退缩开始,幽州的控制权,估计就属于契丹人了,到时站在自己一边的定州,也会重新选择站队的。
如果让契丹人占据了幽州,镇州、定州选择独立,再与梁朝争夺魏博,估计也没有什么胜算。这样一来,晋国就会退回李克用死前的困境中。
总的来说,此时的晋军战斗力正处于巅峰状态,所以硬桥硬马与契丹军队开战,接连取得两场大胜利。
关键是,耶律阿保机发现镇州、定州军民对他的欢迎程度远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高,自然不敢在河北战场与李存勖死磕了。
镇州张文礼敢挑战李存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相信定州王处直会站在他一边,梁朝、契丹都会趁火打劫李存勖的。
但是王处直被内部反对派火并了;梁朝开局时就误入李存勖的埋伏圈,被打得损失惨重;现在契丹人连败两仗也北撤了。镇州张文礼自然有种说不出的绝望。
单纯对付一个镇州张文礼,李存勖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张文礼垂死挣扎了一段时间,终于被李存勖打败了。
但是在夺取镇州胜利的最后时刻,突然传来两个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梁军趁晋军南线兵力一直虚弱的机会,夺回了魏博西南部地区。
第二个坏消息,李嗣昭死了。
简单地看,李嗣昭之死,好像并不是多大的事,因为在那种时代,豪杰智谋之士如同韭菜一样,死了谁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问题是,李嗣昭死后,李嗣昭的儿子拥兵在潞州,试图强行接管他父亲在潞州的权力。
面对李嗣昭之子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李存勖自然也只能表示接受,因为这种事,一个处理不好,李嗣昭之子就有可能带着潞州投靠梁朝的。最可怕的还在于,李存勖小心翼翼周旋了半天,李嗣昭之子,还是带着潞州投降了梁朝。
潞州的战略地位有多高,我在前面介绍了很多,这里就不多说了。
李存勖摆平了镇州的叛乱,却丧失魏博西南部地区,又丧失了潞州,真是一个坎接一个坎接连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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