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打铁，打呀打

蓝雯轩 2018-07-30 16:54:20

玩味儿者 鲁之揅 本期特荐：

嵇康打铁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最想最想回到过去的某天，应该是嵇康打铁的那天。

如果历史可以允许插看一场直播，我最想最想收看的，也是嵇康打铁的那一天。

当然，作为一个女人，想要瞻仰一下历史上最帅的帅哥光着膀子赤身裸体秀肌肉的样子，大约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虽也不免存了这份“色心”，但对于嵇康，自然远非如此。

容貌这个东西，很难说得清楚。有一次在商场拿号排队吃饭，遇见一个在我看来“天仙”般的姑娘，素妆细眼，完全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我都找不出美好的词来形容这位姑娘，虽然她衣着搭配不是太好：上身粉下身蓝，很廉价的雪纺长裙。但我就那么盯着她，足足看了半个小时，她就一直低着头在我眼前10米处玩手机。我的脑子里不断闪过无数个画面， 还有各种小说情节，全都围绕这个女孩……

不过同行的两个女孩却毫不认同：“眼睛这么细（本人咪咪眼控），又不会打扮。”还没等我反驳，一个看上去是这姑娘男伴的男孩出现了，五官也很清秀，只是皮鞋和头发一样油光呈亮，脸上也好像腻了一层劣质化妆品，衣着是廉价的皮革和辍着闪光链条的外套，最可怕的是笑得时候嘴角往左抽，站的时候总轻微的抖动。随后女孩也站了起来，说了句什么。虽然什么也听不清，但当她有了表情时，我才深深的感受到什么是——幻灭……

当然也会遇到一些相反的“栗子”，有些男士，甚至都会让人说他“五短身材”，宛如“刘伶”，但说话的神情和语调，不知为何就是很有魅力。而总有些女孩，从五官上来说堪称古怪，但那充满活力的丰富表情，也总让人百看不腻。

——决定一个人是否美丽，关键，还是气质啊。只是这气质，却很难说清楚到底源于何处，有些人会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有些人会说“教养”，有些人会说“阅历”或者“心慈则貌美”，或许都有一定道理，但也都不尽然。

然后我就想到了嵇康打铁。

嵇康是美的，美的惊世骇俗，无与伦比。这份美貌，直到今天，还在各种史书，各种笔记中，放射着异样的光彩。

什么“龙章凤姿”，什么“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什么“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什么“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什么“英标秀上”，什么“形解验默仙，吐论知凝神”， 什么“有似明月之映幽夜，清风之过松林”……以致当有人夸奖他儿子嵇绍风姿卓绝，“鹤立鸡群”时，王戎还要揶揄一句，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爹。同时代的人已经不惜将太多赞美之词都用在嵇康身上，这份美的生动和深刻，大约真是空前绝后了。

中国传统文化中，很少着意去描写一个人的五官和具体长相，就和油画一般，中国画永远是以写意的方式去摹写一个人的神态与风韵。我们当然无缘得知嵇康究竟长成何种样子，但可以想象，他绝非只有五官好看身材好之类，他最大的优势，还是他“美词气”、“龙性难驯”、“绝羁不放”、“志趣非常”……

作诗的嵇康是美的，写文章的嵇康是美的，在竹林中曲水流觞饮酒弹琴的嵇康是美的，喝醉了酒的嵇康更是美的……可这样的美，似乎都有些收敛，有些安静，少了些无所顾忌的肆意和张扬，人们所感受到的，恍若隔着清晨氤氲山谷中的淡雾，美得让人遐想，却有些不分明。

可是嵇康，并不只是幅写意画而已，他的美，和他的性情一样，有着更尖锐的锋芒。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的嵇康，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嵇康，在明媚的阳光下，裸露着他那好看的，挺拔的的肌肉线条，衣衫凌乱，带子只是松垮的系在胯部，一头乌发，随意的束起，偶尔蓬散着额几束，就随意的搭在肩上。宽大的衣服下，是他那被阳光晒过被高温炼过的微微有些铜色的肌肤，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红黄的火光映在他那坚定的脸上，随着打铁的节奏，金黄色的汗珠沿着他那俊朗的额头滴落在炉中……在那个推崇阴柔之美的时代，嵇康的“龙性之美”，注定要使他鹤立鸡群。而还有什么，比打铁更能突出他的阳刚之气了？

晋书上说，嵇康是因为家贫，才以锻造为业，对此说我很不以为然。嵇康出身士族，父亲曾官至御史，兄长也后当朝为官，就算父亲去世早，毕竟是士族家庭，再“贫”，又怎可能穷到以打铁为业了？我想，对嵇康而言就像曹植喜欢裸奔，王粲喜欢驴叫，王澄喜欢掏鸟蛋之类一样，嵇康保留这一点萌萌哒小爱好，我猜想，那可能真的来自于他心中的那份自恋吧，他知道那样的自己是最美的，美得那么旁若无人，那样炫目，让人无法直视。就像凤凰知道自己的羽翼有多美，百灵知道自己的歌声有多美一样……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明白这份“美”的价值，而以他“直致至高”的个性， 一定逮着机会就要尽情释放。

所以，他选择了打铁。

和所有拥有天赋或是美貌的人一样，嵇康就像个小太阳一般不断释放着自己的光热，所以，自然而然会吸引渴慕的人。例如向秀，例如阮籍，例如山涛……当然也会有钟会。那段关于打铁的千古公案。正是这段公案中，嵇康为自己的死因埋下了悲剧的种子。（参见蓝雯轩绘本《世说新语之嵇康打铁》）

很多人都会替嵇康不值，亦或者也会惋惜他的不通世故，不懂人情，甚至，觉得这多少有些“自作孽”的意思……可是，没那么刚烈的性情，那还是嵇康吗？还能有那样龙性难驯的气场吗？还会美得如此让人睁不开眼睛吗？

嵇康也许从未露出过喜愠之色（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然而他心中的爱恨却过分强烈。这样强烈的爱恨，所能引起的回应也必然是强烈的，强烈到让人难以承受。

所以他得罪了钟会，并非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在乎。他打心眼里看不起钟会，也不在乎钟会是否会因此怨恨，甚至因此报复。他就是这样率真——这样罕有晶莹的个性，就像嵇康淬炼生铁一样，想要的东西越纯粹，经历的修炼也越沉重。

可是，他多么想要保留这份纯粹啊——他多么迷恋那一块生铁千锤百炼的过程啊？炉子里跳跃着旺盛的火焰，仿佛带着魔力，而就在这鲜艳的火焰的淬炼中，一件作品诞生了~~这不同于其他的创造，它更多像是无心之举，漫不经心，毫无顾忌。这样的单纯，这样的随性，但在这个反复打磨的过程中，嵇康依然感受到了生命的悦动与欣喜。

他的心性，和这热烈的火焰冥和；他的志趣，和这不断精益求精，锻炼磨打的生铁相投合；他的情感，也就蕴含在那一件件经由自己捶打而出的无意有心之作中——

所以打铁中的嵇康，大约不可能去理会钟会吧？当他问“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时，他心里想的，或许只是，这讨人嫌的家伙干嘛搅扰我打铁？好不容易烧旺了一炉火，一个不留神，那块经过了无数次的捶打即将成形的铁，说不定也就废了，你赔不起！多少功名富贵，你都赔不起！

何况，眼前这汲汲于功名的家伙，大概是不会理解自己打铁的快乐吧？

能理解他打铁快乐的人，是向秀。

那个帮他鼓风的向秀。

我并不是很明白向秀是否和嵇康爱打铁一样喜欢鼓风，老实说即使是我也难想象鼓风能有什么乐趣，实在太单调了，几乎全要配合铁的淬炼程度。

可是我想，无论向秀喜不喜欢鼓风，他一定是喜欢替嵇康鼓风的。

对于向秀这样谨慎、谦逊、温和，生活中除了嵇康外几乎找不到任何逸发超脱的事的人来说，嵇康，也许就是他生命的火焰。

除了学问，向秀似乎并没有别的爱好，他更像是一个喜欢简单生活，对外界并不太关心的学者，对待时事，会有自己的态度和观点，但更多的，还是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或者说，是沉醉在自己的小书桌前。

可是嵇康就不一样了，那个拥有最高灵性的人，他憧憬他的超凡脱俗，憧憬他的潇洒不羁，憧憬他的任性率真……这都是向秀渴望而不得东西——如此坦率而真诚的面对世界和自己。

我想向秀甚至有些崇拜嵇康，他那天人般的才情，对于学问控的向秀来说，是那么可望不可即啊。

他爱他，仰望着他，能够参与他的生命，哪怕一点点小部分，都实在很好。

在嵇康的身边，他才能尽情感受到那种满足感。内心最深的某个地方，才有着出乎意料的安宁。有了这份安宁，他也就无欲无求了。

嵇康无疑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那个人生唯一让人参与的小小角落，交托给了向秀，或许，他并不能如向秀欣赏憧憬自己那样去欣赏向秀，但，毫无疑问，他最信任他，信任他的淳朴、谦和和心甘情愿的退让。

而钟会了——他实在太刺眼了。他的欲望，他的强烈，他的掠夺者天性，都无法让嵇康忍受。

那个像磁铁一样的人——嵇康。无论爱恨，都无法让人忽略，他永远身处这个世界的最中心，也永远身处那看不见的幽深漩涡的最中心。

他是飞蛾，可以义无反顾的扑向那团火，所以他自己，也成了那团火。

可是，火焰般的嵇康才是美的，不是月亮，不是星辰，而是圣洁辉煌如太阳般的美。

不可触摸，不可直视，否则就会吞没你灼痛你，但沐浴在他的气场之下，你会觉得，没有什么比那更温暖。

也许我们还能找到第二个有嵇康俊朗容貌和身形的人，可我们绝对不可能再看到，一个有嵇康般无与伦比的气质的人。

——美在神韵。

有人画过嵇康弹琴，画过嵇康饮酒，嵇康吟诗，似乎少有人画过嵇康打铁。

终究，打铁时的嵇康，无法描述，语言也好，画面也好——无法描述。

但我想，那可能，才是嵇康最真实，也是最美的时刻。没有任何观众，没有任何关注，只属于嵇康的时刻。

正因为如此，才无法描摹。

（感兴趣者交流微信：aidushuxuexi）

- THE END -

造物之美，值得玩味

玩勿丧志，君子不器

——玩味儿者 鲁之揅

文章读完了，来欣赏下我的手作和收藏品吧！

这几些年我愈发热爱文房砚台和石器的纯手工制作，因此我也创办了“玩味儿者”公众号，成立了“鲁之揅文房”工作室，一方面推介宣传自己在砚台制作上的心得体会和新开发的品种，另一方面也展示通过各种渠道收藏的老石器、铁器、瓷器、玉器、字画、紫砂壶以及盆景等……

器物之美，值得玩味儿。你们爱的，我也爱罢了。

我曾立志结识六万砚友，熟识一千名收藏家，希望和大家成为朋友，玩勿丧志、厚德载于器物！

交流微信aidushuxuexi。下面请欣赏评论吧，留言我都会回复。

同好交流，欢迎指教！

哈哈，最后大家猜猜我到底是男还是女？下面哪个是我？猜对了有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