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泰宁城,溯北溪而上,群山叠嶂,行程32公里间,一山更比一山高。抵达新桥乡的大源村——泰宁海拔最高的建制村,满目大坡高岭,顿觉山险关雄。翻过村北的茶花隘,就越过了武夷山。山的那边是江西,黎川县的德胜关悬在半山。
大源村也悬在半山,上大源与下大源高低错落。这里,自宋以来,属泰宁县绥城乡清泰里安仁保(清雍正二年,街口建了新泰桥,改称新桥),是明清时出闽入赣的中转站,也是中央红军往来闽赣的必经之地,成为泰宁县最早建立红色政权的乡村之一。2012年9月,大源村荣膺三明市首批“中央红军村”。
新桥反击战的师指挥部
第五次反“围剿”进行到约6个月时,中央苏区的东大门出现险情。
1934年3月7日,将乐县城失守;3月19日,敌军占据了泰宁县城。当时,敌北路军将由德胜关攻击入闽,敌东路军将向泰宁北面挺进,企图在新桥会师,利用“联保制”和“雕堡推进”,不断缩小包围圈,最终将中央红军一网打尽。
此时,彭德怀、杨尚昆、林彪、聂荣臻率红一军团一、二师,红三军团四、五师和红五军团十三师,从江西南丰赶来增援泰宁,途中听说县城已失,就驻兵新桥峨嵋峰一带警戒。
驰援大军与两路劲敌相遇,新桥反击战骤然打响。
作为先头部队的红十三师,任务是:“拒止或打击向新桥前进敌人——汤、樊两纵队,并配合友军消灭其一部。”(陈伯钧《新桥战斗中坚师的英勇战绩》)
3月22日,红十三师抵达新桥,将指挥部设在了大源村的戴氏官厅——这是几个月前生孩子的那个深院大宅。大源村民对红军熟悉,当下就急忙腾出空房。乡苏维埃主席严广兹和委员们跑前跑后,招呼村民支前,预备担架队。
先头部队第三十八团一营早已赶往大源北边的盐隘、巫寮和茶花隘,扼守闽赣交界的关口,以防敌北路军从黎川德胜关南下,翻越武夷山,与北上的东路军会师。
在茶花隘与盐隘之间,三四里都是大岭,岭外是黎川;垇里,人称巫寮,住着十来户人家,偏僻。泰宁人这样吓唬顽儿:再闹?卖你去巫寮!
红三连赶到了巫寮,发动群众,军民一起在盐隘挖战壕。
说来真险!当天,北路军第三纵队指挥官樊嵩甫率七十九师及第六师十七旅从德胜关出发,正以一个营向盐隘侦察前进。所幸,红三连翻越峨嵋峰后,忍住饥困,长途奔跑,抢占了制高点!此时,凭借隘口刚修的工事,突然袭击,打得敌军怆惶溃退。红军乘胜猛追,追过了牛岗地到达半岭时,发现前有大部队,便边打边撤,退守盐隘。
时近黄昏,敌以一个团占据盐隘右侧高山,另一个团扼守牛岗地半岭一线,以待明日强攻夺隘。可是当晚,红三连先发制人,沿大道突袭牛岗地,冲进敌团部的驻地——白天打垮一个营,夜里又打垮一个团。
天亮了,敌军开始反扑。在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两个团以密集的队形猛攻盐隘。红军居高临下,沉着应战,打退了敌人几次冲锋。但寡不敌众,便于上午11时撤离盐隘。
茶花隘,也称巫寮隘,是阻击入闽之敌的最后关口,敌我双方志在必得,红五连顽强阻击。危急时刻,三十八团团长徐达月派二、三两营赶来增援,一举击退了敌人。午后,敌人拼力夺隘,攻势越来越猛,轻、重机枪齐射,再加炮击,红军人少,挡不住集群冲锋,不得不在下午3时放弃茶花隘,撤回大源据守。
这一撤,敌军将警戒黎川茅店方向的红军一、二、五连的后路截断了。团参谋长刘丕基(?—1937)临危不惧,率领他们突破敌军的包围,沿着隘下的山岭迂回,绕至大源,归还建制,继续阻击从隘口下来的敌人,直到第二天上午8时,还据守大源。
傍晚5时,红十三师师部获悉:东路军汤恩伯部第四师第十旅及二十四团,由泰宁出发已抵达上青,正在宿营。新桥距上青约10公里,中间只隔着一道大杉岭山脉。南北敌军会师在即,情形危矣,陈伯钧师长命令三十九团代团长兼政委易荡平:火速占领制高点“上岭下”隘口,次日消灭来犯之敌。
敌第四师战史十年,首任师长张辉瓒参加第一次大围剿,就被红军捉获。汤恩伯接任师长,更是赣粤闽鄂“剿共军”第十纵队总指挥,但此次所率其实只有三个团,是打击的好机会。
谁知,中革军委当晚传令:留一军团一师(师长李聚奎、政委赖传珠)在新桥瑶际蓬(又名饶磜蓬)一线警戒,十三师立即经坑坪村的坑色、坪寮退回三军团司令部驻地帐干、新华庵一带,免遭敌人南北两路的夹击。原来,有人误报了“大源失守”的消息——这样,原定24日攻击汤恩伯部的计划落空。
24日,汤恩伯部乘红军转移之机,派一部进入岭下、张信地附近,主力向西北方推进到三仙岭 (又称三仙岽) 高地。同一天,红三十八团撤出大源,樊嵩甫部推进到大源一线集结。84年后,大源村见证者的后代向我们复述当年境况,他们举了一个例子:红军来到大源,把门板卸下当床睡,走时会重新安好——白军来了,把门板劈了当柴烧!
3月25日拂晓前,汤恩伯部主力越过大杉岭,开进了新桥古镇,向大源村南边海拔千余米的瑶际蓬高地发起攻击,凭借重武器的掩护构成纵深火网,向红军阵地压迫前进,红一军团第一师一团杨得志的两个营节节阻击。
9时30分,红一师放弃瑶际蓬第一座山峰,撤守第二峰。敌东路军一部以瑶际蓬北侧的密林为掩护,运动到红一师的左翼,主力则由第一峰高地向第二峰发动强攻。泰宁北乡保卫团也向红军的右翼进攻。一时间,腹背受敌,防守告危!但是,红一团来自秋收起义,是主力红一军团中的主力,在后来的岁月里,强渡大渡河,出过狼牙山五壮士……此时,打退敌军7次冲锋。当敌军冲到阵前仅10米,四连的宋玉林排长带领战士跳出战壕,与敌人白刃肉搏,巩固了阵地。
ll时许,红三军团、红五军团十三师赶来增援。十三师三十八团更是不顾连续作战和长途行军的疲劳,仅十几分钟就投入战斗,在半山拦腰截击敌人,乘胜向瑶际蓬第一座山峰发起反击,配合一、三军团把国民党军赶回新桥。
但是,敌人仗着武器精良,当街架炮反击,试图凭借轻、重机枪的严密火力,迂回包抄尾追而来的红军。决战时刻,红军中的党员、干部带头反冲锋,锐不可挡,突入新桥街时,敌人弃下弹药、辎重、伤兵,四散奔逃。第四师十旅旅长王万龄 (1900—1992)将制服上的符号撕掉,混入士兵中逃出新桥。国民党军溃退时,放火烧毁了新桥街道两侧的民房、店铺,连街头的木桥也烧了,以此阻止红军的追击。
当天下午,红十三师向新桥东南追击到“张信地”,立即调整兵力,强攻敌人“上岭下”、“ 下岭下”两个阵地,只攻陷了两座刚修的堡垒。
当晚,红一军团向退据新桥东南山地和三仙岭高地的敌军发动夜袭。可惜,由于敌军占领了红十三师23日构筑的现成阵地,虽激战通宵,连续冲锋十余次,也未能夺回两座山头。
26日晚9时,红军再次往东部进攻,仍无法突破大杉岭,就西撤到瑶际蓬附近的水源村。这个村的山溪东流与大源村南下的杉溪在水埠汇合,1976年建成了水埠水库,淹没在库底名叫“石栏杆”悬崖栈道,曾是由赣入闽的必经之路。
27日,敌北路军二三七旅沿着“石栏杆”,由大源向水埠推进。兵力集结后,从东面向瑶际蓬阵地发起进攻,重占新桥的敌东路军也派出第二十团,迂回到瑶际蓬侧面助战。这次守卫瑶际蓬高地的是红十三师,熟悉大源南部的地形,派兵从水源村和邓家地抄小路奔袭水埠,截断敌北路军的后路。
中午1时,樊嵩甫部强攻瑶际蓬,几经争夺,红军退守瑶际蓬西端高地。国民党军攻占了瑶际蓬,终于实现第三、第十南北两路纵队会师新桥的目标。
泰宁县委党史办主任童杨认为,失去瑶际蓬,水埠无险可据,红军只能撤往峨嵋峰,防止敌军西进。这就意味着敌人对中央苏区第五次大围剿的“铁壁重围”,已经在大源村南部合龙了。
历时6天的新桥反击战结束。
这一场反击,悲壮惨烈。开国少将鲁瑞林(1912-1999)时任三十八团一营三连指导员,他回忆说:“此役我们伤亡极大,我三十八团团长、团政委以至连、排级干部,除剩下我一个人外,全部光荣牺牲了。”
敌军占据瑶际蓬后,开始分段构筑碉堡,但无前进企图。据统计,国民党军在泰宁至少修筑了79座碉堡。这正是新的“围剿”战略:利用密集的碉堡群,把红军的去路阻断;推行“联保制”,以“一人通共,四邻遭殃”的保甲连坐,将百姓与红军隔绝。
这种“围剿”,最终迫使中央红军突围、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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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泰宁县融媒体中心、中共泰宁县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编辑:杨敏
责编:方玲
审核:周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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