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印纹饰：仰韶彩陶中的“黄河标志”雏形

2021年7月5日，黄河标志和吉祥物优秀作品发布会在郑州举行。在12个国家共1829件应征作品中，由九层涡形指纹组成的天圆地方黄河标志脱颖而出。

媒体披露，该案的设计灵感来自指纹和仰韶文化彩陶纹，寓意“黄河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极具生命力的指纹与仰韶彩陶涡形纹相融合，象征母亲河注入炎黄子孙的血脉”。

“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黄河标志的面世，再度证明仰韶文化与时代精神的完美融合。

如果深入、仔细地观察彩陶文物，就会知道，仰韶文化的彩陶纹饰丰富多彩，早在2011年，就有渑池学者提出了仰韶彩陶上有先民特意按制的“指印纹饰”。2018年10月，在渑池县西河南仰韶文化遗址发现的距今5000多年的“仰韶指纹”，又进一步佐证了这一重要发现，并且，被中国科学院脊椎动物演化与人类起源重点实验室列为重点研究项目。

呈现于彩陶之上的指纹印记与彩陶纹，启发了后人，这足以表明，黄河标志的雏形，深深植根于黄河泥土铸就的彩陶文化之中。

发现并努力证明这一现象的人叫杨拴朝，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仰韶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渑池县仰韶文化博物馆副馆长、河南工艺美术大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偶然发现：彩陶上的“点”是用手指而非工具做成

彩陶时代，是东方艺术传统奠基的时代，是史前文化中的一个重要表象。仰韶彩陶上的花纹，有四瓣式多瓣式花瓣纹，有象征图腾崇拜和生死崇拜的鱼纹，从旋纹的分类上，还有单旋、双旋、叠旋、杂旋、混旋等多重手法。它们取法于先民对黄河及大自然的观察，在相当长时间内，这种文化现象流行于整个黄河流域中下游和部分上游地区。

研究彩陶制作工艺，杨拴朝发现一个问题：仰韶彩陶上的椭圆形黑点，画笔很难将其画得近似、完美，而会显得呆板、僵硬。

一次偶然机会，他在一枚彩陶文物上发现了两枚有扭动痕迹的圆点。可能是当时的陶工在用手指控制圆点的过程中感到颜料不太均匀，特意将手指扭了一下，正是这个小动作，给数千年之后的艺术考古工作带来惊人发现。

在接下来的实践中，他的团队尝试在彩陶制作中，用手指蘸上颜料按制在陶坯上，结果发现，指纹圆点比画出的圆点更加圆润自然，和文物彩陶上的圆点比对后，发现两者有高度的相似性，包括圆点中间部分颜料厚重、边缘部分淡薄，都精妙地呈现在彩陶表面，动感十足，画面风格协调统一。

为了证实这一发现，他们拿着彩陶标本找到公安部门指纹鉴定中心的技术人员，请其对仰韶彩陶上的圆点纹饰进行分析，在高倍放大镜下观看不同彩陶片上的圆点发现，它基本符合人类手指指印特征。只是因为器皿磨损、烧成温度等多重影响，指纹的纹线不太明显。

彩陶上的指印具备哪些功能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同样，世界上也没有两个指纹完全相同的人。由此可知，几千年前，彩陶上大量指印的应用，一定不是随意涂鸦，而是慎之又慎、郑重其事的。

从最初可能是陶工不经意的留痕，到后来出现大量有规律的圆点纹饰，刻意为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从彩陶制作程序上讲，使用简陋的画笔描绘，是很简单的工序，为什么放弃画笔而用手指特意粘上颜料按制圆点纹饰呢？

经过大量的实验考古工作，杨拴朝认为：这应该具有一种特殊的用途和功能，先民们可能已经发现了指印不可替代的独特之处，画工就用指印圆点来区别各自的身份，这个智慧的发明，应该与后人在陶瓷器皿或者书画作品上的印戳、落款异曲同工。

当然，远行千年一路走来的彩陶之路上，指印已经远远不甘居于印戳、落款功能。陶工们又将指印融入彩陶构图中，在表达稚趣、简洁、圆润、饱满、可爱等方面，神风飘逸。出土于山西垣曲的花瓣纹彩陶盆，红色的指印在这里代表了花蕊；出土于夏县西阴遗址的彩陶钵，三枚指印和两根线条组合成了一张栩栩如生的笑脸；在一件气势磅礴的庙底沟类型彩陶上，指印象征一轮红彤彤的太阳……

指纹专家的意见：从“按指为美”到“按指为信”

在公安部门做出指印的鉴定之后，渑池的文博工作者期待专业人士作出更权威的回应。2019年1月15日，杨拴朝带着数枚有指印的文物陶器残片，以及渑池县西河南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仰韶指纹陶片，前往海口市拜访我国著名指纹学家、中国刑事现场统计研究会副会长刘少聪教授。

刘少聪团队对“仰韶指纹”陶片鉴定后，认为：“渑池县西河南仰韶文化遗址陶片上的指纹陶模证明了中国应用指纹的历史。”

不久，著名指纹学家、中国刑科协指纹检验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刘持平走进了位于三门峡市渑池县的杨拴朝工作室。

在这里经历过指印彩绘实验后，刘持平做出如下评价——

“从渑池县西河南仰韶文化遗址发现的指纹以及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仰韶彩陶上发现的大量指印，充分表明，在这个时代指纹与指印已经大量应用，‘按指为美’成为一种时尚，‘按指为信’已经曙光乍现。这个仰韶先民的原创艺术，不仅奠定了华夏民族艺术的基石，同时，也开启了人类指纹应用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