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观看视频版影评
伍迪·艾伦和他的电影算法
就在上一秒,伍迪·艾伦已经把你写进了电影,并邀请你出演自己。他在电影中的偶然与预设都离不开你。他把你带到深渊的边缘,然后说出一句句调侃上帝的话,让我们暂时离开自己:“岂止没有上帝,周末的时候你连个管子工都找不着。”“宇宙只是上帝的一闪念,这是个叫人很不舒服的念头,特别是你刚刚付了房子首付。”
我曾经把一篇小说的结尾修改成了小说的开头;我在修改另一篇小说的结尾时,一多对应地修改了它的开头;废掉的第三篇小说,没有开头和结尾,每句话都试图在还原传教士的每一句话,还原成“一个又一个日子”。伍迪·艾伦的电影足以让你去“过”设身处地的每一天。
安妮·霍尔 Annie Hall (1977),获第5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原创剧本”4项大奖。
偷看安妮的灵魂
作为作家的伍迪·艾伦总会在影片中带来新词。他的半自传电影《安妮·霍尔》中有这么一段:
安妮:你爱我吗?
艾维:“爱”是一个太弱的词。我“嗳”你,我“暧”你,我“瞹”你。我得发明点新词。
在《魔力月光》里,伍迪·艾伦说:“爱情有无穷的魔力,只是转瞬即逝罢了。”爱情的保鲜期也许只有一个星期,剩下来的时光开始考验你每一天的演技。“我爱你”也许有1001种语法。
《安妮·霍尔》还有一句历久弥新的台词:“我在纽约大学的第一年就被开除了,因为我在《形而上学》的期末考试中作了弊,我偷看了旁边那个小子的灵魂。”偷看他者的灵魂如同影片中的这一幕:当艾维又一次在纽约偶遇安妮,两个人依然在聊天,对面的那个人不是曾经的那个人,再也回不去,两个人的爱情都已经恍如隔世,艾维只能偷看安妮的灵魂。
《安妮·霍尔》的结尾,伍迪·艾伦说了一个故事:一个男人跑到医院对医生说:“ 大夫,我弟弟疯了,他认为他自己是只鸡。”大夫说:“ 那你怎么不把他带过来呢?”“ 可是大夫,我需要鸡蛋啊!”说完这个笑话后,伍迪·艾伦一本正经地说:“这便是男女之间的关系,非理性的、疯狂的、甚至是荒谬的,但是我们绝大多数的人都要经历这个,因为我们都需要鸡蛋。”每个人都需要“安妮·霍尔”,而在《安妮·霍尔》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他本人获得最佳导演时,伍迪·艾伦借口忙于迈克尔酒吧吹单簧管而无暇去领奖。
伍迪·艾伦满嘴俏皮话,说话语速超快,永远喋喋不休,不忘记冷嘲热讽,与他相反的应是在电影中沉默寡言的北野武,他们都是在出演自己。他们也在偷看自己的灵魂。
解构爱情狂 Deconstructing Harry (1997)
爱情的解构主义建筑师
在《解构爱情狂》当中,主人公哈里说:“我的精神破产了,空空如也”。哈里被他姐姐骂为“自我厌恶的犹太人”。姐姐说:“你的整个生命根本就没有价值。只有虚无主义、犬儒主义、讽刺挖苦和高潮快感。”哈里引到:“在法国,我可以靠这个口号竞选总统,还能获胜。”
伍迪·艾伦的《解构爱情狂》讲述了一个生活支离破碎、混乱无序的作家哈里,他有过几次婚姻,但婚姻生活总是过得很糟糕,只有在写作中才能发挥才能。他把身边的人包括自己和“你”都写进了小说中。这让人想起文贞姬在《爱情旅馆》中写道:
我的身体里有爱情旅馆/
我经常出入这家旅馆/
请不要问对方是谁/
因为随时可能更换......期待着不可能的爱情/
今天我又去了爱情旅馆
在电影的结尾,哈里遇到了所有他虚构的人物。他说了这样一段话:“我爱你们每一个人,真的。我生命中最幸福的那些时刻是你们赋予的,甚至有好几次是你们拯救了我的生命。事实上你们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真心诚意地感激你们。”他遇到的每个人都是在解构自己,也试图解构伍迪·艾伦,即使伍迪·艾伦是无法解构的。
你,有时候只是你虚构的一个角色。你会随时失去焦点了,变得模棱两可。在影片中用一个“out of focus ”的情节表现了这种状态,哈里小说中一个主人公一直是虚焦的,身边人都看不清他,最后只有让周围人都带上了眼镜来适应他。
虚拟与真实共时,在同一的时空中,两者构成了事物运动的有机核心,取消了意涵的水平和垂直方向上的司空限制。伍迪·艾伦将虚构的真实置于某个的动情点,一种“虚构存在”的互文成为对称的两极。“在我们支离破碎、混乱无序的生活中,我们都明白一个真相,生活由我们选择如何去扭曲这一真相所构成。”总在忙下一部的伍迪·艾伦如是说。
无理之人 Irrational Man (2015),该片与《赛末点》形成镜像的对称,与之相较,《无理之人》结尾的处理挺意外的。
康德的哲学案例:无理之人
“康德说,人类理性受困于那些他无法反驳又无法回答的问题。”《无理之人》中艾伯的故事就由这样一句内心独白开场。艾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与女老师的情人关系,同时,他迅速和早熟的女学生暧昧关系。
艾玛·斯通饰演的女学生吉尔十分爱慕新进校的哲学教授艾伯,但充满厌世倾向的后者却迟迟不愿与她产生实质性关系。一天两人一起用餐时,偶然听到一个女人抱怨,她将因为法官的不公正裁决而失去孩子的监护权。同情那个女人的艾伯决定帮她把法官除掉,他认为这次毫无动机的作案将是一桩完美谋杀。他的计划得逞了,而这次谋杀让他重新获得了对生活的热忱,然而种种蛛丝马迹却再次将嫌疑引回了他的身上,而知情太多的吉尔,在此时则成为了阻止他脱罪的最大障碍……
诗人尼古拉·马兹洛夫说:“当某人离开/所有发生和结束的一切都会回来。”处于故事中心的是饱含哲学的谋杀,这一点似乎在召唤 《赛末点》、《罪与错》和《子弹横飞百老汇》。与其说伍迪·艾伦在自我拷贝,不如说他始终在说一个故事,在不断验证哲学、伦理、意外、生存、自由意志和人的非理性。到头来,艾伯走向万劫不复的,是哲学还是他自己,竟令人难以分辨。这让人想起在《卡桑德拉之梦》里,每当“家庭”这个词被说出来,就离解体和毁灭更近了一步。“你有很多电影都是跟谋杀有关的,你也有想过杀谁吗?”新闻发布会现场,记者的提问逗笑了艾伦。他开玩笑回复:“在你这么说的时候,我也许就有这种冲动!”
《无理之人》的原型来自于批判现实主义大师 陀思妥耶夫斯基 1864年的长篇小说《地下室手记》中的“地下室人”的内心思想活动。与《罪与错》和《赛末点》一样,《无理之人》仍然是一部探索“罪与罚”这一命题的作品。
《无理之人》是总在忙下一部的伍迪·艾伦拍摄的第40部剧情片。当被问到,拍电影对他而言,到底有多大的意义时,伍迪·艾伦的回答是:“对解决人生大问题并没有什么积极的意义,最根本的一点就是生命有它自己的进程,不论你做什么努力,所有生命最终都走向同样的结局。作为一个艺术家,唯一的出路是,你可以试图用作品解释生活为什么值得继续。就像看棒球能分散人的注意力一样,能分散我注意力的就是拍电影,这样可以使人逃避现实的些许时刻。”伍迪·艾伦虚构的情境已经是我们的日常——无人能逃得过“伍迪·艾伦算法”的日常。
伍迪·艾伦已86高龄,他的电影也是看一部少一部了
最后
从《安妮·霍尔》到2020年的《里夫金的电影节》,伍迪·艾伦的电影似乎完成了通知真相的任务。人们渴望真相,但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就很少做到了,即使是说出了“出事了”三个字的时候。人们会呐喊“出事了”,但真相被追问时往往就是支支吾吾。伍迪·艾伦每年一部电影,行板如歌般细数“出事了”的日常,出示的许多真相被道出,但更多的真相被隐瞒。在伍迪·艾伦统计学般一一细数中得到的结果往往是很轻的,甚至是没有理由或试图去除意义的。在讲述的进行时,不可及的真相也在变化,甚至失去。
伍迪·艾伦的算法是筛选过的真实;其中的主角是他和他的朋友,这是记忆筛选过的真实。话语唯有自我指涉,保留一种结构感,抗拒自身中潜伏的麻木才可能提示世界的真实性。伍迪·艾伦出示了虚拟的第二人生对每个人有同样意义,而第三人生是什么? 他们仍在虚境中保持未知,但也许有一把打开信息世界“任意门”的钥匙藏在伍迪·艾伦书架的背后。
-end-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