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全书狄德罗与市民剧

启蒙运动最初的含义是将光亮找到黑暗的地方，其参与者大多为哲学家、思想家，他们用理性的态度重新检讨一切知识、权威和制度。其中，狄德罗（Denis Diderot，1713-1784）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法国画家路易-米歇爾·范洛所绘的狄德罗肖像画

百科全书编辑狄德罗

狄德罗的重新检讨绝对是非常彻底的。他34岁时曾被出版商邀请，把英国的百科全书翻译为法文。那时的英国，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艺术领域，都处于欧洲的巅峰地位。

但狄德罗并未被巨大的光环所影响，他客观看待这套来自英国的百科全书，发现它不仅疏漏百出，且观点腐朽，根本不能与当时萌发的启蒙思潮相适应。

于是，狄德罗大胆提出放弃翻译，改由自己做发起人，召集法国的进步学者，编写一套全新的，具有进步观点的百科全书。出版商接受了这个建议，狄德罗就这样成为了一套百科全书的编辑，并在1772年，完成了这套足有28卷的浩瀚丛书。

百科全书外页

这件事的非凡意义在于，狄德罗在寻找合适的撰稿人过程里，将当时法国最优秀的学者都组织了起来。他们与狄德罗互相启发，共同激荡出一部伟大的作品。而他们所怀有的对自然科学，民主自由的追求，也在文字的互动中，愈发具有影响力和传播力。

围在餐桌附近的哲学家们，法国画家Huber绘

狄德罗位于画中右数第二位

他们重点挖掘出了在当时无人替之发声的第三等级，代表他们的利益，宣扬反对政治和宗教两个方向的专制，由此形成了以狄德罗为代表的“百科全书派”。

剧作家狄德罗

狄德罗除了主编《百科全书》，还写作了大量论文，几部小说，以及两部戏剧。但在当时，因为狄德罗所探讨的内容总是相对敏感，他常常受到审查的制约，很多作品都是在他死后才发表的。

在兰加尔竖立的德尼·狄德罗纪念碑

狄德罗在1757年完成了戏剧剧本《私生子》（Le Fils naturel）。

故事围绕在一个家庭之中：一位身份不明的年轻人被一对姐弟邀请到家里做客。弟弟的未婚妻同样做客在这个宅第中。很不幸的，这名年轻人和弟弟的未婚妻相爱了，但他同时也非常尊重弟弟，于是万分纠结。正在这时，未婚妻的父亲为了庆祝女儿订婚，也来到这里。

他发现这名年轻人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私生子，于是年轻人和未婚妻也明了，原来他们对彼此的喜爱之情是源于血缘，而非爱恋。最终弟弟和未婚妻如期结婚，年轻人也和姐姐相爱并结为夫妻，皆大欢喜。

1758年出版的初版《一家之主》的第一页

次年，也就是1758年，狄德罗又写作了剧本《一家之主》（Le père de famille）。

与《私生子》相似，这个故事也发生在家庭之中。一个出身富裕的年轻人与一个出身不明的贫穷姑娘相爱了，年轻人的父亲反对他们的结合，并让年轻人的叔叔帮忙将姑娘诱拐到修道院中。年轻人寻求姐姐的帮助，将姑娘藏匿在这个家族一位朋友的家中。

父亲为自己两个孩子的反抗感到极其沮丧，最后叔叔发现，原来这名与自己侄子相爱的贫穷女孩居然是自己的外甥女。贫穷女孩因此获得了身份和财产，得以和爱人结婚。而他的姐姐也终于告知父亲自己和家族的朋友相爱。最后，父亲接受了这一切，将孩子拥入怀中。

位于法国巴黎圣日耳曼大道的狄德罗雕象，由雕塑家吉恩（ Jean Gautherin）在1886年完成。

狄德罗将这两部作品都定义为“严肃剧”，严肃剧的概念也由他提出。在此之前，拉·萧瑟的流泪喜剧已经打破了悲剧和喜剧之间的界限。到了狄德罗这里，他直接提出应该创造一种戏剧，是介于悲剧和喜剧之间的。

这样，戏剧应该划分为快乐喜剧，严肃喜剧，家庭悲剧和伟人悲剧。快乐喜剧对应的是之前的喜剧概念，伟人悲剧对应的是悲剧。

而将喜剧和悲剧的描绘对象变成家庭之中，普通之人时，就出现了严肃剧和家庭剧的概念，即家庭与布尔乔亚悲剧（domestic and bourgeois tragedy），也被称为市民剧。

朗格勒艺术与历史博物馆的狄德罗的肖像

同时，为了发挥戏剧的教育作用，也呼应着他对自然科学发展而形成的理性、科学的观念，狄德罗特别强调舞台上的真实性。

他认为布景应该追求逼真，而非抽象和炫耀；演员的表演应该自然而非过于绚丽，这样难以感动观众。为了做到这些，他大胆提出戏剧应该以更靠近口语的散文写作，而非韵文。同时，他的戏剧描摹的都是市民生活，更应该使用生活化的语言来对话了。

古典主义时期，戏剧是宫廷皇室掌控的娱乐形式，也服务于想要表达贵族高雅的韵文对白。狄德罗对此十分看不惯。他认为用散文写作的戏剧可以更好地服务观众。唯有让观众听懂，才能让观众感动，受到真正的教育。

位于先贤祠中的狄德罗雕塑

这对演员来说也是一种考验。据说排练和演出时，演员大多不适应用散文作为人物开口，甚至吓得全身颤抖。

关于狄德罗的戏剧作品还有一个特殊之处：他提出了观众和读者的概念。

紧跟着戏剧《私生子》后写作的《关于一剧的谈话》 （Entretiens sur le Fils naturel ，1757）一文中，狄德罗不仅提出严肃戏剧的概念，还虚构出一个“我”，谈论观看剧本与观看演出时感受上的差别，以表达对戏剧文本的分析与剧场表演的理解。

狄德罗画像

剧本最原始的使命就是服务观众。因此，虽然我们现在谈论剧作家的剧本，但那时的大部分剧作家在写作时，根本没想过剧本会被单独出版。一方面是由于出版业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才开始流行起来，另一方面也是固有概念。即使是出版业流行起来后，剧本也并非剧作家本人发发行，而是由剧团发行的。

但启蒙时期的剧作家们还有一个特点，他们同时也是思想家，是小说家，对他们而言，戏剧剧本本身就是一种文学形式，虽然可以与舞台艺术相结合，但依然保有某种独立性。出于审查的限制，或者根本为了文字本身，写作不上演、只为发表的戏剧作品也是可以的。

因此，虽然狄德罗的剧本在剧场中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在启蒙运动的大背景下，依然具有非凡的意义。

编辑说明

校对 / 塔塔

封面 / 王某人

排版 / 想穿拖鞋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