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风俗行业背后，是美国驻军的禁欲主义，与日本的“变态美学”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日本，你会用哪个词呢？文明？干净？安全？认真？勤奋？执着？有礼？拘谨？还是变态？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日本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是“一个矛盾的复合体”。无论是历史上中日两国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是日本这个国度本身具有的“变态”属性，都令人纠结和难以理解。

不过，抛开日本当年对中国这位“恩师”的背叛不谈，这个从19世纪后期开始崛起，一举成长为改变东亚乃至世界秩序的国家，确实值得我们思考和省察。

1945年日本战败后，很快又再次崛起，走在世界文明发展的前沿地带，这被西方学者称为“日本的奇迹”。那么，我们不由要追问：

日本是如何从历史上中华世界边缘的蕞尔小邦、一个世界史上无籍籍名的东海小国，转变为让世界惊异的存在？日本如何转变为异于我们的陌生存在？如何理解日本在现代化进程上堪称卓异的各种表现？

曾旅日十年的日本研究学者李永晶，在《变异：日本二千年》一书中指出，在日本的“变态”标签之下，隐藏着更深层的奇异属性，日本之所以能在近代以后迅速成长为一个大国、一个工业化的文明国家，都与这一独特品性有着直接的关联。

为了揭开日本隐在“变态”标签之下的真实属性，也为了全面解答“日本何以为当下之日本”，李永晶以日本文化的几个关键词为切入点，从东亚、风土、神衹、文字到文明，从清寂、耻感、罪孽、仪式到色情，与我们深度探讨日本的“变异”。

就拿我们津津乐道的日本风月文化来说吧。

很多人会有这样的印象：日本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色情大国，有着异常发达的风俗产业。无论是充斥着“风俗店”的花街柳巷，还是书店和便利店中大量出售的成人杂志，以及规模庞大的成人电影产业，共同构成了日本的“风月文化”。

其实，日本人对待风俗产业的态度是很严肃的，他们用“粹”这个字来刻画风月文化的本质属性，其中包含了诸如“媚态”“妩媚”“风流”“气魄”“达观”“脱俗”等多重含义。

早在江户时代，江户的吉原、京都的岛原，都是赫赫有名的风月场所。为了光明正大地流连风月场，很多日本文人干脆把“好色”一事提高到了“道”的层面上，这便是日本文化中的“色道”——即男子与游女之间发生的风流韵事。

简而言之，在当今日本文化色情表象的背后，有着传统文化观念的影响。日本人认为，在“风月文化”中，既包含着“积极的文化创造”，也包含着了“性欲美化的道场”和“恶的美学”。正如一位日本学者所言：

纵观人类历史，还从来没有哪个国家的妓女像江户时代的艺伎一样，对本国文化起到如此重大和显赫的作用！

二战之后，美国占领军出于基督教清教徒的“禁欲主义”理念，要求日本政府废除“公娼制”，并将日本传统文化中作为“神圣的好色”的性，贬低为兽欲的范畴。

从那之后，日本这一古老的制度逐渐走向衰亡，但从战后的日本政府特意为美国大兵设立“特殊慰安设施协会”一事来看，虽然日本的法律对公娼制下了禁令，但在实际操作中，却留下了大量灰色的空间，这就为日后风俗产业的死灰复燃埋下了伏笔。

总之，正如书中所写的那样，古代日本社会对男女情事的某种神圣性的崇拜、传统通俗文学作品中伦理道德说教的缺席、现代法律规制的相对宽松，以及文化制作主体拥有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共同造就了今日我们所见的日本文化的“风月特征”。有人将这种艺术表现称为“变态”，也有人将其称为“恶的美学”，视其为日本文化的一种极致。

除了风俗行业之外，李永晶还从倭王受封、大化改新、丰臣秀吉、江户时代、甲午战争、明治维新、太平洋战争、日美贸易摩擦等角度，为我们重构了日本两千年来的演化史，并阐述了现代日本政治的秘密和经济的逻辑，并深度揭示了现代日本的最底层结构。

从遥远的古代开始，日本列岛的人们就一直吸收东亚大陆形成的古典文明，例如，汉字书写体系、隋唐的律令制度、儒家思想与文化，乃至于中国的各种农业和手工业技术……最终，它还将东亚王权思想与日本本土的神话体系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与中华王朝同型的“天下”意识。

因此李永晶指出，日本的本质正是东亚世界体系演化的特定结果。日本在19世纪中后期崛起的动力机制，形成于东亚世界内部，而日本的崛起就是东亚自身在近代世界中的崛起。

近几十年以来的中国现代化建设过程，同样是东亚世界演进的一部分。我们当下正处在这个历史巨变的进程中。

或许，“日本”一直在我们的心中，它并非一个纯然外在的对象，而是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关联，甚至就是我们的一个“分身”。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对日本的“不同”和“非常态”如此敏感，而对其他国家与民族的不同却毫不在意。正如李永晶在书中所说的那样：

“变异”的本质，实则是一种日本文明演进的机制，也是推动日本自身和世界文明演化的力量。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或许可以说，在日本二千年演化史的巨幅画像中，一部分，我们称其为“日本”，而另一部分，我们则称其为“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