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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亚姆的故事:民族志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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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阿富汗进行研究时处于和平时期,当时该国还没有陷入无休止的灾难和战争中。1968年,我们访问了阿富汗北部,希望在贾兹詹省(Jawzjan)和法里亚布省(Faryab)找到最有可能开展本次人类学研究的地点。接下来的1971和1972年,我们对杜兰尼普什图(Durrani Pashtuns)人的部落分支——皮鲁扎伊部落进行了实地考察。

皮鲁扎伊部落大约拥有200个家庭,分别在Sar-e-pol地区以北约10英里的两个村庄科涅克(Konjek)和哈尔卡什(Kharkash)过冬和进行耕种。大多数皮鲁扎伊人都圈养了羊,冬天和早春,他们在村庄附近的草原放牧羊,晚春他们带着羊群跋涉到Lal-o Sarjangal山区牧场,然后大概8月返回Sar-e-pol地区。

● Sar-e-pol地区的地理位置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Sar-e-pol地区当时是副省 (woleswali) 的中心,也是贾兹詹省 (welayat) 南部最大的城镇。Sar-e-pol地区汇聚了许多不同的部落,这些说着不同语言的群体都在争夺着稀缺资源。1960到1970年,种族和部落身份限制了人们的社会和政治活动,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跨种族和部落的阶层开始联合。

● 阿米尔·阿卜杜勒·拉赫曼 图片来源:worlddigital library

从1880年起,阿米尔·阿卜杜勒·拉赫曼(Amir ʿAbd al-Rahman)试图统一阿富汗。他招募了普什图族人作为新的北部边防卫队,而哈扎拉贾特(Hazarajat)的进一步扩张使普什图人得以进入中央山区牧场,普什图族移民随之而来。在包括这两个地区在内的全国范围里,由国家暴力支持的土地和放牧权制度依赖于相互竞争的族群政治等级制度。

杜兰尼普什图人于1900年左右抵达Sar-e-pol地区。他们由小部落纳扎伊(Nazarzai)领导,其成员控制了该地区所有空置的生产用地。到1910年,部落成员开始就职于税收、农业生产和其他有利可图的政府职位。随着纳扎伊的崛起,普什图人(当地称为“阿富汗人”)和其他人之间出现了重大分歧,这可以看作是半游牧人(Awghaniyya)和乌兹别克人(Uzbekiyya)的分歧。

赛义德(Seyyeds)是先知的后裔,也是讲普什图语的南方人,处于阿富汗等级制度的顶端。然后是杜兰尼人(字面意思为“讲波斯语”)。杜兰尼人认为自己是“真正的阿富汗人”,他们嘲笑所有非杜兰尼人的普什图人,接下来是所有逊尼派非普什图人;杜兰尼人经常将他们统称为“乌兹别克人“,尽管他们包括说波斯语的塔吉克人、艾马克人、阿拉伯人以及说突厥语的乌兹别克人和土库曼人。在杜兰尼人眼中,位于种族金字塔底端的是什叶派哈扎拉人。

随着二十世纪人口增加,灌溉农业和小麦、玉米、棉花等经济作物变得越来越重要,卡拉库尔(Karakul)小羊皮的价格越来越高,农民和牧民之间的经济竞争在加剧,婚姻和姻亲关系的政治重要性在增加。

● 普什图族移民的分布 图片来源:reedit.com

杜兰尼人解释了他们的种族身份与逊尼派伊斯兰教、普什图语和普什图祖先之间的父系血统关系;此外,杜兰尼女性禁止与非杜兰尼男性结婚。然而,向上追溯自己的血统来源,可能使跨种族婚姻合理化。因此,在他们抵达北方后不久,皮鲁扎伊领导人试图通过与种族起源不明的新移民通婚来增加部落人数。后来,随着经济竞争的加剧,一些早期的跨种族婚姻成为了污蔑新移民后代、侵占他们土地和牲畜的理由。

杜兰尼内部婚姻有两种形式:聘礼婚姻以及家庭间直接交换妇女。

大多数杜兰尼婚姻都是聘礼婚姻:女孩会嫁给另一个杜兰尼家族,以换取一大笔彩礼,可以是钱、动物或其他物品。乍一看,这更像是将女性(和她丈夫)的劳动和性服务残酷地商品化,这被合理化为家庭之间的安排,是父母和监护人为确保年轻夫妇的幸福而付出的爱。由于皮鲁扎伊部落不支持离婚,所以婚姻对夫妻来说是终身的,婚姻关系也符合每个人的利益。

然而,杜兰尼男人偶尔会娶非杜兰尼妻子。这种以彩礼为目的的种族间婚姻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有时是竞争的爱,有时是为了政治或经济利益,有时恰恰相反,因为家庭贫困或无法找到合适的杜兰尼新娘。

● 杜兰尼妇女 图片来源:aslamkakar.com

直接交换婚姻与聘礼婚姻地位不同。交换婚姻一般用于解决严重纠纷、维持社会平等和确认部落地位。正如皮鲁扎伊人所说,“我们是杜兰尼人,这是交换女性的部落。”

一些交换婚姻是由一家之主决定的: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年长的女人。他们互相承诺在各自孩子成年时让两人组建家庭。也有更罕见的富人之间的交换,他们会许诺让一方的女儿长大后成为自己的第二任妻子。这种交换婚姻更多起到了政治作用,表明双方在未来将继续保持盟友关系。更重要的是,交换婚姻几乎不需要给对方支付彩礼。

为解决不和(badi)而安排的交换婚姻以极端和戏剧性的形式验证了上述的话。玛利亚姆(Maryam)与图曼(Tuman)的婚姻就是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正如我们将了解到的,两个主要的皮鲁扎伊家庭因争夺权利而爆发了争执,随后玛丽亚姆和她年轻的丈夫便被迫长大了。

● 杜兰尼小孩 图片来源:wikiwand.com

除了婚姻形式外,第二个被明确的部落观念是家庭自主权。对皮鲁扎伊人来说,一家之主应该能够很好地调配所有家庭资源,管理家庭成员的行为。最能体现家庭地位的指标是一家之主的婚姻。一个家庭繁荣与否,都可以通过给家庭成员分配婚姻、作为彩礼支付或收到的金额以及他们举办的婚礼庆祝活动的规模来衡量。

简而言之,平等和竞争都通过复杂的婚姻制度表达出来。杜兰尼人分别使用夸赞和贬低的语言来描述一个男人对资源的控制。因为家庭和一家之主的地位—— 也就是一家之主的名誉,既取决于男性的行为举止,也取决于女性的行为举止,因此女性具有破坏男性野心、损害家庭声望的颠覆性力量。然而,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男人和女人对维护家庭成功有着强烈的共同兴趣。大多数情况下,女性表达和捍卫自己利益的努力都隐藏在公众视野之外,正如我们将从玛丽亚姆的故事中看到的那样。

● 杜兰尼家族合影 图片来源:wikiwand.com

第三个关键的部落观念是部落责任和非竞争性荣誉的准则。这种宗教和部落平等的意识形态阻碍了政治和经济竞争。在任何时候,这些相互矛盾的价值观之间都存在着相互作用。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人和群体的地位和种族认同可能会发生变化。

交换婚姻证实了杜兰尼人的身份,以及他们天生的部落和种族优越性。一方面,尊贵的一家之主可以控制、保护土地和动物免受掠夺,并为家庭成员选择、建立良好的婚姻,这一切都由他一个人决定,这样的男人很可能会吸引相对弱势家庭,家庭关系很可能会变成剥削和压迫;因无法控制家庭资源或无法在婚姻安排中表现出独立性的一家之主,很容易受到进一步剥削,并发现自己处于恶性循环中。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会尽量避免与弱势家庭产生联系,因此盗窃、暴行,甚至拉皮条成了少数男人的良药,而恋爱和私奔则为一些大胆的女人提供了逃脱的绝境可能。随着20世纪经济竞争的加剧,一些失败并受到压迫的杜兰尼家庭被迫离开该地区,放弃他们位于封建制度高层的部落身份。

来源:《Maryam's story: An ethnographic memoir》,Nancy Lindisfarne-Tapper and Richard Tapper.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作者:OME巴以新闻组
编译:李少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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