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雪公主是好人”是一个由公主讲述的谎言,那么这个故事的真相在“恶毒的继母王后”眼中可能是另一个版本: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出生的时候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他女儿还是个小孩儿:我进宫时,她还不到五岁大。一幅小公主亡母的肖像挂在她居住的塔楼里:一位高挑女子,头发像黑森林那么黑,棕栗色的眼珠。血管里流着和她脸色苍白的女儿不一样的血。
她一言不发,那对眼珠像煤炭那么黑,像她的头发那么黑,她的嘴唇比鲜血更红。她抬起头,望着我笑了笑。她的牙齿似乎很尖,即使在灯下看也是这样。
小公主紧紧咬住我的手,又舔又吸。在我的注视下,她咬出来的伤口迅速闭合、结疤,然后完全好了。这种伤口,国王也有很多,最终瘦得皮包骨头,苍白得毫无血色而亡。
——《白雪·镜子·苹果》尼尔·盖曼
故事里,善良白雪公主是个吸食人血的怪物,她杀死了自己的父王母后。恶毒的继母成了勇敢的反抗者,为了除掉妖怪,她派人杀死公主并挖出了她的心脏将其抛尸荒野,公主却在森林深处奇迹般的复活。
接下来,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公主吃了毒苹果,却被王子救了回来,而王后被关进焚烧炉里烧死......
英俊的王子实则是个恋尸癖:
我想象着他跟那些浑身长毛的小矮人讨价还价——答应用金子和香料跟他们交换躺在水晶棺材底下那具娇小的尸体。
他可是当着他们的面占有了她?或者,在占有她之前,他先把她搬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真不好说啊。
她喉咙里的那块毒苹果是不是被他颠了出来?要不就是在他猛烈冲撞她冰冷的身躯时,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微启两片朱唇,那些发黄的尖牙凑到他黝黑的脖子上,象征生命的鲜血淌进她的喉咙,冲掉了那块有毒的苹果,我自己的苹果,我亲手配好的毒药?
我只能去猜想,真相我无从知道。
——《白雪·镜子·苹果》 尼尔·盖曼
白雪公主和皇后,谁是恶魔,谁才是天使?
当讲述故事的人物反转,什么才是隐藏在迷雾下的真相?
真相不得而知,故事却看得我三观炸裂。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故事打破我儿时对《白雪公主》的美好回忆,更多的是,尼尔·盖曼那锋如解剖刀笔下血淋淋的人性黑暗,让人头皮发麻。
尼尔·盖曼的书迷中流行这样一句话:你可以永远相信尼尔·盖曼,他绝不会让你失望!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因为《美国众神》这本书粉上尼尔·盖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众所周知,美国是一个历史短暂多民主融合的移民国家。比起北欧神话、希腊神话、中国神话、日本神话、印度神话来说,它没有本土的神话体系。
尼尔·盖曼以自己的想象,创造了“美国众神”,故事中的科幻元素和奇幻元素交相辉映。
在《美国众神》的世界中,神是以人类形态行走于凡人之间的,他们因人类的想象而诞生、以人类的崇拜和信仰为生命源泉、也会因人们的背弃与遗忘而衰弱、死亡。
这部2001年出版的作品,在2002年以科幻小说的身份拿下了雨果奖,以恐怖小说的身份拿下了星云奖,又以奇幻小说的身份拿下了布莱姆·斯托克奖。
一部作品,同时拿下科幻、恐怖、奇幻小说三个重量级大奖。
他的另一部作品漫画《睡魔》,故事构架宏大,时空跨度极大,从远古到现代,从现实到虚境,无论是神鬼精灵、超级英雄、还是庸碌一生的平凡人都参与了这部悲喜剧的演出。
尼尔·盖曼在他的短篇小说集《烟与镜》,除了倾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有其隐藏在文字下人性黑暗的一面。
在《婴儿蛋糕》中,当地球动物消失,人类没有了可供食用的食材,他们开始把目光转向了婴儿,制造婴儿,吃了婴儿,将婴儿的每一丝利用价值压榨殆尽。
或许你觉得很荒诞,但仔细去读你就会发现它要揭露的是人性中的自私、邪恶。
正如一开始说到的“魔改版”白雪公主,尼尔·盖曼笔下的短篇故事更像是写给成年人的童话。
其实,童话最初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个样子,它一开始是以恐吓孩子为主、赤裸裸强行灌输“知识”的书,里面充满了黑暗、色情、血腥和暴力的片段。
称之为“黑童话”,一点也不为过,《格林童话》中的许多故事,最初都是这样的黑童话。
19世纪时格林兄弟给原版小红帽做了许多调整,恐怖色彩与少儿不宜的细节都被删除了。
有一本书《百变小红帽》,提到了最初版本小红帽的故事:
小姑娘有多么多么漂亮,特别是她的“小红帽”。
人们听闻她的美丽,都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看她。她在林中遇到狼,狼引诱她说出了要去的地方。
这狡猾的家伙套出她的话以后,径直奔向那个地方,自己装扮成“小红帽”,哄了那个老奶奶,让她打开了门。接着,他就把老奶奶吃掉了,然后就到老人的床上,等着吃接下来的大餐。
小红帽到了,手里还拿着一些糕饼和一小罐黄油。
“开门,开门。”
“谁呀”?
小红帽听出了狼的粗声,一开始很害怕,可她相信,奶奶也许感冒了,因此回答说,“是您的小孙女小红帽。我给您拿来了些糕饼和黄油,是我妈让我送来的。”
狼尽量软下声音来说:“拨一 下门闩,门自己就会开的。”
小红帽拨门闩,门就自己开了。狼看见他进来了,就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说“把糕点和黄油放在小箱子上,到我床上来吧”!
小红帽脱掉衣服上床,非常惊异地看到奶奶没有穿衣服道得怪样子。她说,“奶奶, 您的胳膊好粗啊!”“这样, 抱起你来不就更方便了吗,我的姑娘。”
”奶奶呀,你的腿也够粗的!”“那跑起来不就更快了吗?”
"奶奶呀, 您的耳朵可真叫大!”“孩子呀, 这样听起来不就更清楚么?”
“奶奶呀, 您的牙齿好宽呀!”“这样,吃起你来不就更方便了么?
这样说着,这只恶狼就扑到小红帽的身上,把她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故事里,小红帽隐喻涉世未深的少女,狼隐喻的是那些邪恶、奸诈、凶狠的男人。其中的“没穿衣服”、“腿粗”充满了性暗示,这个故事是对那个年代女性的一种姓道德教育。
尼尔·盖曼的故事里,也有很多这样的暗示隐喻。
他写出人性的荒诞、自私、邪恶,不仅仅是为了谴责,更是想要我们去看到、了解,然后战胜它。
正如尼尔·盖曼自己讲的:
“小说可以让你看到一个不同的世界。它可以带你进入你从未去过的地方。一旦你见过了其他的世界,就像吃了仙果的人,你就再也不会对你生长其中的世界全然满意。不满意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满意,人们就会改造世界,让它们变得更好,让世界从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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