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 | 梅峰，李丹枫，陈洁，班宇谈青年电影创作

今年贾家庄86358短片周主竞赛单元共收到报名作品1603部，最终确定16部作品入选。这16部作品内容风格迥异，有探讨人与人跨文化的交流，有类似堕胎，捐卵的尖锐社会议题，也有关于童年和青少年成长经历的描绘。经过以梅峰导演为主席，包括陈洁、李丹枫、班宇、吕星辰在内的终审评审团的仔细斟酌和激烈讨论，最终评选出了本届86358贾家庄短片周的五项荣誉。艾麦提·麦麦提导演的《手风琴》获得最佳影片荣誉，郝智梓导演的《炮仗的故事》和麦尔哈巴·伊斯拉音导演的《布谷鸟》获得评审团荣誉。程朗导演的《森林王子》获得了最佳导演荣誉，张怡导演的《鲸》获得了最佳编剧荣誉，董思驰导演的《春江花月夜》摘得最佳摄影荣誉。在闭幕典礼后我们与其中四位评审进行了专访，以下是专访内容：

作为第五届贾家庄86358短片周的评委您是以什么标准或者视角来看这些作品？

梅峰：我觉得还要看作品本身，这次入围的短片整体的质量是不差的，大家都在一个他们各自擅长的方向里面做了一种很好地发挥和控制。这次作品在整个阵容上表现出了多元性。多元性就是不管是从类型、样式、风格和美学来说都比较有特点。那只能看这些作品它本身在哪些方面表现地最突出。只能以哪些方面最突出而作为一个胜出的标准。

李丹枫：其实更多地是在观察一种可能性。我们在看片子的过程里面更多地是在想影片本身是不是更有意思，或者说更有延展性的视听语言，或者是年轻导演他是不是有拍长片的可能性，或者看短片的时候，你是不是会期待他之后的作品。这些是我更关注的。

陈洁:第一个是整个短片能不能比较完整的体现导演的整体能力，比如说他的故事的建构，他的讲述能力，然后他围绕视听做的设计最后呈现的结果。第二个是因为既然是年轻一代的导演，短片中我更希望看到一些来自于新一代更新的视角。新的观点新的表达。第三个就是很个人化的，就是我个人喜不喜欢。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我主要是在长片的市场里头，所以我在看有没有相对来讲有机会进入到长片主流市场这样的潜力。

这些作品当中您看到了这些青年哪些惊喜的表达？

梅峰：比如有一些在国外有留学背景的一些年轻的创作者的作品表现女性题材的。还有一些表现我们国内的少数民族地区（像西藏和新疆）一些题材的。还有一些社会话题性比较强的一些作品，这些作品印象都蛮深的。

李丹枫：每部片子都有它的特点，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类型很不一样然后也都很成熟。从类型上来说，它很多样。比如说有国外留学背景的人，他们在影片里面会带出很多不同元素的融合，比如说一个西方文化和东方文化的一种冲突、一种融合。也有维吾尔族的导演，他们的几部片子我觉得都特别有特点。其中也有在我看来是有某种大师意味的潜质导演。我能感觉到导演的野心，能感觉到导演不止是想拍一个短片或者讲一个小小的故事而已。他其实是通过一个小的东西是想讲一个大的社会议题，比如说女性、人情、亲情、宗教，或者说社会文化的一种冲突。

班宇：我觉得整体给我的感觉是年轻的电影人变得越来越多元化，不是那么固不自封。这次在86358短片周上的短片明显突破了传统的范畴，这是让我觉得特别开心的一点。我觉得大家不完全被社会议题所束缚，而是从自己的生命经验出发，这是我更认可的。他有自己的思考，对于未来，对于跨语境，跨国际，像《人子》对于生在这片土地上有教会信仰的思考，包括像《布谷鸟》和《手风琴》在新疆的生命体验的表述真的非常打动我，我觉得特别好。

对青年导演自己来说大多数处女作可能是有瑕疵或者问题的，您更看重作品的质量还是它的表达，抑或是叙事方式？

梅峰：我们整个评审会在决定一个短片能不能最后胜出的标准上是比较顺利达成一致的，而这个一致首先是把故事本身，就是我们一般说不管是短片还是长片，剧作的质量是放在前面来考虑，然后再看导演他的情感表达控制的准确度。故事倒不是说你把线头排布的非常多，然后拍得复杂就叫好故事。故事还是有一个好故事自身的逻辑。一个是方向性要明确，另一个是情感表达要丰富和饱满。

陈洁：我觉得年轻人在早期这个阶段有问题肯定是正常的。就像我们自己从少年到青年到老年，他的成长就是呈现阶梯性的。电影是一个实践的艺术作品。所以随着经验和实践越来越多，会偏成熟。我反倒会觉得说，在早期的处女作或者是毕业作品当中，一个年轻导演他对世界的看法，然后他最想表达的这种态度其实是很宝贵的。通常在这个阶段没有太多的负担压力，他更能“本我”，所以这个阶段其实是蛮珍贵的。

您认为短片创作对成为一个电影人是否重要？

李丹枫：我觉得短片是电影的基石。短片是作为创作的一个最基础的基石。当然我也不认为短片是长片的一个预备。因为我觉得短片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独立的艺术形式。因为你看很多大师作品，他们在拍短片跟长片的时候，拍得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短片是独立形成地，他跟长片不完全是同一个作品。所以很感谢86358短片周让我们有这样一次机会能够看到这么多华语电影人或者年轻电影人对于短片的创作，看到这么多好的作品，有机会和这些年轻的创作者去交流，我觉得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最重要的。

作为评委您期待和青年导演们有哪方面的交流？

李丹枫：我其实一直都对年轻电影人特别感兴趣，我们公司莫非影画也在和很多年轻电影人合作。我也有很多年轻的电影导演或者电影制片人或者电影从业的朋友，我觉得跟他们之间的交流其实会帮助我们进步，他们的语言，或者他们想表达的东西，不停地在往前走，不停地在发展。所以这个发展过程里面，希望更多地和他们之间有一个交流。哪怕说我们坐在一起去聊聊电影。因为大家都是爱电影的人，所以才能走到一起。在一起去聊聊电影，去感受一下他们想表达什么，我觉得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来贾家庄86358短片周，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陈洁：了解贾家庄的历史背景和它整个发展的历程之后，觉得它还挺伟大的，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村级的行政单位，在这块土地上，因为有了贾樟柯导演，他带来的电影艺术和这个土地上的人的这个碰撞，我觉得非常有长远的价值。这个是我觉得蛮有意义的事情，也是造福后代的事情。

如何看待年轻电影人在创作时“炫技”的表达？

梅峰：这是他作为个人创作的一种选择，这个毋庸置疑。但是一个电影最重要的是去和观众去交流，那你达到的交流的效果才是我们一个作品不管是长片还是短片要去追求的东西。那你“炫技”的部分如果对一般观众不起作用，那说明你创作的那个部分本身的方向性是一个问题。所以说不管是从什么样的渠道，或者是从不同的圈子的受众得到的回应而反省自己技巧的选择是不是一个问题，这对创作者来说非常重要。

对于年轻人的第一部作品是更建议故事想好就去拍还是各方面成熟再去拍进而更适应市场？

陈洁：我觉得这两个不是二选一的必然选择题，而是他代表了不同的人的一个选择。比如说，有的人会觉得说，我得想好了，但什么是想好了呢？每个人的节点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会说我有想法之后愿意去创造一切条件去实现一个短片，这也是很值得鼓励的。我更倾向于建议大家，当你有很好的想法，在一个短片的整体剧作上面也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然后也有一群小伙伴，愿意跟导演一起去冒险。这就是一个在实干过程当中的艺术创作。我一直都记得杨绛老师说的，年轻人就是想得太多，干得太少。你不走这一遭，其实你不知道拍电影是咋回事。当你“真刀真枪”地“干一把”，然后在实践的过程当中会非常清楚地知道你自己想跟世界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因为每个人想跟世界说的话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看待世界的角度也不一样的，它是一个更加清楚自己的一个过程，也是更加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边界的一个过程。因为我始终认为电影它不是一个人的生产和创作，他是很多人一起创作。那你会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长处跟短板，你需要什么样的小伙伴一起来帮助你，这是一个非常有效地看见自己的一个过程。

对这些年轻导演之后的发展有什么建议？

陈洁：因为每个导演其实表达方式跟角度很不一样，表达的内容也不一样。通常这个时候我会建议大家如果有任何的放映渠道，线上的线下的要很珍惜听到一些来自观众的反馈。这个反馈其实是很重要的，电影创作很多时候是来自于自我的一个主观表达。他要跟观众的主观之间进行碰撞，你才能够理解你的主观有多大程度上被大众的主观所接受到。你的内容是不是足够吸引人，你的角度是不是只属于你自己。你要去了解你想传递的这个有效度到底有多少。第二个是，我通常会建议大家，尤其是导演和整个制片团队和制作团队能够有个复盘。我们在这样的一个预算体量里面，结合这样的一个故事，我们在早期的内容设计和资金的组合层面和拍摄方案的事实方面，以及组织拍摄的这个层面，我们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不好？然后我们下一步应该做哪些优化？所以去了解观众反馈和进行自我的复盘挺重要的。

班宇：我觉得对于大家做第一部作品不要想太多，就诚实地表达自己。可能只有这个青年阶段才会肆无忌惮地，毫无顾虑地表述自己的情感和生活经验，这种东西我觉得永远不会落伍，是不会被人看低的，不会这样。只要是你诚实的表达，我觉得一定会让人感动。

李丹枫接受采访

梅峰接受采访

李丹枫在闭幕典礼

梅峰在闭幕典礼

陈洁在闭幕典礼

班宇在闭幕典礼

由左至右依次为陈洁、梅峰、班宇、李丹枫

第五届86358短片周竞赛单元获奖名单：

最佳短片奖：《手风琴》
评审团大奖：《布谷鸟》《炮仗的故事》
最佳导演奖：《森林王子》
最佳编剧奖：《鲸》
最佳摄影奖：《春江花月夜》

新疆导演艾麦提·麦麦提连续两年获得86358短片周最佳短片。

「导筒」微信号directube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