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用省下的一碗碗饭,一个个饭粒,在我求学路上的天空里布满点点星辰
读初中的时候,会过日子的母亲并没有让我们饿着,青黄不接也不需要碘着脸东家借一升米西家借一斤面,一日三餐,两稀一干。稀饭是名副其实,先看见自己,然后看见三三两两的饭粒,无论米和水如何纠缠和交融,饭粒就像夏夜晴朗长空里疏朗的星星。午饭除父亲外,其他人只能吃一碗,自然是吃不饱的,有红薯就吃红薯,有冬瓜、南瓜、萝卜、土豆,母亲总会变着花样做,或煎,或炒,或煮,绝不会让我们饿肚子。生活是道食材,滋味怎样看谁主厨。母亲用手里的锅铲翻炒,在我童年的天空里,月亮是饼,星星是盐,云朵是诱人的香气。
上高中之前,我需要到县城参加一次数学竞赛,我很紧张,母亲也当作一件大事。头天中午母亲没有吃饭,吃了一碗番薯丝熬成的羹,把省下的那碗饭放在盛有冷水的脸盆里。这时候是七月中旬,天气特别闷热,晚上母亲三番五次起来换水,父亲也跟着起来了几次。迷迷糊糊中,我听见父亲责怪母亲,你这是何苦呢,不就是一碗饭吗。母亲说,总不能叫儿子喝碗稀饭去考试吧,要是小便急了怎么办?父亲说,要是饭馊了更误事。只听母亲压低声音说,不会的,过一段时间热一热就好了。果然,看见母亲点火,然后把饭倒进锅里热,然后用蒲扇扇凉了再放进脸盆。天蒙蒙亮,母亲叫我起床,一大碗油炒饭摆在桌子上。母亲撒了点葱花,香气扑鼻。见我吃的急,母亲说:“家里老母鸡好多天不下蛋了,要不然,考试之前总要吃两只蛋的。”我点点头,“妈,您儿子不吃蛋也能考100分的。”
母亲用省下的一碗碗饭,一个个饭粒,在我求学路上的天空里布满点点星辰,现在回望,好绚丽,好灿烂,好心醉。虽然偶尔有点馊味,但千味万味比不了母亲给我的这份美味。
我母亲从40岁开始有白发,先是头顶有几根,然后是一簇,白发像稻禾分蘖一样迅速。但母亲的白发不是雪白,而带有一丝淡黄,像是米饭的颜色。正是这一丝淡黄,让我误以为母亲没有老,母亲不会老。我曾有个设想,每年带母亲坐一回飞机,每年带母亲检查一次身体,然母亲每回都说等你们条件好点吧,过几年再说吧,我也并不坚持,以为有的是时间,后来每每想起便催我泪下,我也才懂得,母亲的头发没有全白,是因为她的头发丝里浸染着对子女的爱,母爱不老。
母亲的过早去世给了我毁灭性打击。一粥一饭一衣一箸,母亲的馨香与手泽俯拾即是;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母亲的慈容和笑貌历历在目。躺在草地上,仰望白云悠悠,不知哪朵云下是母亲的住所?,想起母亲我不能自持,泪水涟涟:“娘这一辈子,不喝辣,不吃香,不穿好衣裳,心思全在儿身上;抬头看我娘,脸已黄,发已苍,怎不叫儿细思量?”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