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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妻炊爨罢，见予欹枕观书喟然叹曰：“君四体不勤，户尘不扫，家事不治，唯古书黄卷为务，毋乃颓惰乎？”
琉璃子徐徐矫首瞬目而答曰：“汝劳于室，日事中馈濯湔，诚勤励矣。然汝岂知勤之途异乎？人见狸之昼眠，岂知暮夜捕鼠之勤也？人闻蝉吟高树，岂知数载隐于黄泉乎？人知相如赋奇，岂知稽古之苦也？人羡苏秦之荣，岂知刺股之痛也？人赞杜公诗工，岂知推敲之艰也？农于耕获见勤，士以穷经称勤，工以成器为勤，商以规利为勤。吾本士也，昼耘于经史，夜蒐于子集。雨夕雪朝，醉心于诗书；暇日良辰，寓意于旧录。休说三余三上，遑论华堂陋屋。手执一卷，便见万里山河；独坐斗室，俯仰即是乐土。开目即与书为友，唯爱故纸在案头。孜孜矻矻，韦编几绝；目不窥园，任麦漂流。古人佳话，君亦知否？”
妻又难曰：“汝所称述妾亦微闻。然彼人者皆身荣于当时，而名闻于后世。荣名足酬其勤矣。而君之三十载寒窗焚晷，四时涵泳道德，身犹处穷野之中，位列苶才之后，汝之勤劳曾何益也？”琉璃子曰：“富贵爵位，在乎天也；道德文章，在乎人也。在乎天者，弗可加思也；在乎人者，可勉而致也。楚王徙屈原，其名益彰；夫子厄列国，万古景仰。其文章之煌煌，其道德之巍巍，非勤求博学之力乎？若买臣不勤，时至不任太守之政；若韩信不勤，遇主何有兴汉之功。韩公退之，才卓于时，然有五鬼之叹；苏公子瞻，持正于朝，数被迁谪之辱。吾才茸阘，无杗柱之质，何望桢梁之用。幸荷国恩，无冻馁之患；家居高楼，无破漏之悲；出有车，食有鱼，登高能赋，名重两都，此非积学之所致也？至此安乐境地，远逾先圣古贤，复何求哉？”
妻微哂曰：“世之虚誉，何足道哉！王勃才高，窘于知遇；李杜诗胜，在日多厄。汝不奔竞权门，十载不迁；汝鄙胁肩谄笑，终世下伦。上不能荣宗族，下无以荫妻子，常为仆隶，百务萦身。”琉璃子曰：“不事奔竞，身不辱；能服诸劳，不愧人。怀瑾瑜而不容，瑾瑜不失；弃明珠于泥淖，华光未损。居上多危，处尊多忧。是故巢由有让王之风，庄子有曳尾之论。吾非穿窬上梁之客，岂是吮痈舐痔之辈，安为鸡鸣狗盗之事乎？汝岂不闻乞祭馀于墦间之齐人也？其妻妾尚羞之，汝亦欲吾傚之哉？”闻是语矣，妻乃噤口赧颜而不复语也。
未几，妻以“马上封侯”之玉佩戏系吾之颈，吾拒之不得。妻笑曰：“君子十载不迁，以此系颈，以冀祺祥耳！”吾亦笑曰：“石乃无知之物，岂予人间事也！”妻亦莞尔曰：“汝上不祈于天，下不望于石，中无求于人。可谓无求散人也！真无药可救也！”琉璃子曰：“谢卿美意，名则敬受之矣。而言吾病之无救则非也。众人熙熙，而我独泊；举世皆醉，而我独醒。人病既久，不病为病。鹤入鸡群，众鸡谮凌。”妻自知闳辩不能胜，逐顾左右而言他。
作者简介：张献锋，中学教师，河南南阳人。自2006迄今已创作新韵诗词4800多首。所创作的《关公颂》在2018年首届关公诗会荣获一等奖。同年在“节庆杯国庆礼赞“中所撰写的《圣贤颂》荣获特等奖。2018年，在“第四届全国诗词家神州行”活动中所撰写诗歌三十六首荣获金奖，入编《全国诗词家2018年选》。著有诗集《偶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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