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大庆市全民阅读首批主讲师张大海——
看外国文学 怎样选择好的译本
本报记者 白玉兰/文 李后冬/摄
大庆市全民阅读首批主讲师张大海
记者“:张老师您好,我正在书店选书,再次需要您帮助。我这次要选择威廉·华兹华斯的诗集,请问谁的译本较好?”
张大海:您好,华兹华斯的诗,可以看看刘若端、曹葆华合译的诗集,这是偏早的版本;现在的译本还可以看北京大学丁宏为译的《序曲或一位诗人心灵的成长》,这是一部华兹华斯自传体诗作;另有杨德豫译的《华兹华斯柯尔律治诗选》,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每隔一段时间,记者都会与张大海有类似的对话。每一次,都是因为去书店选购外国文学书籍,遇到译本的问题,需要请他帮助甄别。
与如何选择一本好书一样,阅读外国文学时,如何选择好的译本,更需要阅读功力。这样的问题,几乎每个读书人都会遇到。据不完全统计,海明威的名作《老人与海》有差不多200个中文译版,而《小王子》的中文版更高达400个。
9月27日,德语翻译家叶廷芳先生在北京逝世。对于大部分读者来说,叶廷芳的主要身份是卡夫卡的译者和研究者,他的翻译和研究对中国文学的发展乃至文艺上的审美取向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叶廷芳那一辈学人的翻译,对整个文学创作界影响巨大,他的逝世,自然引发人们对译本话题的关注。一直以隐性、个体化存在于很多读者心中的译本选择问题,也凸显出来。
为此,本期特别邀请大庆市全民阅读首批主讲师张大海,就译本臻选问题,为广大读者解答。
壹
如何臻选外国文学译本
记者: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若想了解外国的文学作品、史学著作,以及其他的文明成果,一般都需要通过翻译,才能获取相应的资讯。对于不同文化、不同语言的文明来说,翻译工作具有不可替代性,即使是将来科技发达了,每个人能够通过机器实现自主翻译,也仍然需要具有相当语言知识和学科背景知识的专业翻译人员,对重要资料进行语言和知识把关,才能更准确地让读者理解语言背后的智慧。对此,好的译本就是不二选择,因为唯有好译本,才有可能更准确地了解写作者的语言、情感状态,以及基本而又准确地叙述事实。请您根据您的教学及阅读经验,给予读者以建议和指导。
张大海:对于多数翻译书籍来说,如果不是特别经典的著作,一般都不会有太多的译本。有的常常只有一个或两个译本。对这类书,读者选择的余地不多,基本就是有什么版本就看什么版本。
另外一种情况,是同样一个译者所译版本的不同出版刊次。选择这样的书,由于翻译的语言内容基本一致,读者只需看书籍的排版、装帧和价格,就可以决定是否购买。这也无需多言。
可能大家更需要知道的,是如何对同样一本书的多个译者、多个出版社,如何进行选择的问题。
这也是很多读者在遇到某部书的多个版本时,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我的一个意见是先看出版社,再看译者。一般来说,知名的出版社都有比较正规的出版流程,其选择译者的标准一般也比较高,如果读者不是很了解译者,可以尽量信赖这些知名的正规出版社。这样选择的结果,大都不会有大出入。
在这些知名出版社中,我认为处于第一梯队的有:商务印书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译林出版社,这是我自己在看学术类著作时,比较关注留意的。如果是这三家出版社的翻译书籍,翻译的标准大可放心。
其次是中央和地方各高校、各省级出版社。比如中央编译局、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马恩列斯著作,权威性毋庸置疑。中央编译局前身是1942年成立的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主要任务是编译和研究马恩列斯及国际共产主义著名革命领袖的著作,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提供重要参考。人民出版社1950年成立,由毛泽东亲自题写社名,主要出版哲学和社会科学书籍,是党和政府在意识形态领域有重要影响的出版机构。这两家出版社的政治理论类书籍,基本可以放心购买。
地方各高校的出版社,也是看各高校的实力而定。
北京大学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在出版的外译学术书籍方面,也是我比较关注的出版机构。他们出版的译本一般也都能保证质量,且有相当高的学术含金量。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是比较特别的出版社,这家出版社一般不会出版太新的译著,但会出版比较经典的学术译著、著作。
我曾经和广西师范大学的一个文学博士聊天,他坦陈,广西师范大学并不是很突出的大学,但它的出版社却绝对可以说是在全国有影响的出版社,我深以为然。广西远离学术中心,不像北京、上海、南京、香港这些地方的出版社,能接触到最新的学术资讯,它没有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气魄,其出版的书籍在市场上都比较稳妥,不争先,也不怎么亏本。但却可以保证它成为学术潮流的跟随者,能够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赢得学界的口碑。尤其是最近几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了一批题名为“理想国”的系列书籍,尽管价格不菲,但也每每是学界的紧俏货。
其他的出版机构,比如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也多有好的学术书籍出版。如果在这几家出版社出版的书籍中看到好书,即便不懂译者情况,买来看看也无妨。
记者:除了以上情况,读者遇到的另一个问题,就是面对同一家出版社出版的不同译者的译本,这时候怎么选呢?
张大海:遇到这种情况,我的基本原则是选新不选旧。翻译是一门语言的艺术,同时语言又是有时代性的。一本译著的译者,如果是生活在一百年前,或者至少是几十年前的,那么大概率地说,这样的译本可能会有语言变异的问题。就像我们看建国初期的电影,虽然都能听得懂,但有的词汇也许就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消亡了,或者发生了意义的改变。这对几十年后的观众来说,是能明显感觉到时代的语言差异的。供大众观赏的电影尚且如此,书籍语言也一样。因为语言也会有“圈子文化”、地域文化的差别。
譬如如果翻译专业的学科类著作,术语的使用就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如果是小说、散文、诗歌这些文艺作品的翻译者,他可能就要在所有阶层中寻找适当的字词、句子来完成自己的语言对译工作。好在很多优秀的翻译者,并不只是懂外语,也懂专业,他们对相应外语词汇的了解也要明显优于一般的语言学习者。
但即使这样,也免不了要受时代语言的影响。这影响,可能既有自己的阶层语言,也可能包括译者同时代的民间语言、市井语言。而这种情况,又是作为同时代的译者所不可能逃避的。他只能使用同时代的共同语,来翻译外文作品,以期让他的同代人了解他所翻译的作品。
比如影响“五四”一代青年的林译小说,以及稍后的周树人、周作人(周氏兄弟)翻译的外国小说,其所使用的小说语言就是以当时的读书人所使用的文言文为标准,虽然雅是足够的雅,但毕竟受众有限,难以在普通民众中推广,自然也会影响原著的思想传播。至于现在的读者,更是不大可能理解这些诘屈聱牙的文言文译本。选译本“读新不读旧”,就是这样的道理。
读新不读旧的另一个理由还在于译者本身。一般来说,对于一部小说或者学术著作的再译而言,译者在接到出版社任务,需要重译某部书前,往往要先了解以前的译本。译者这样作,相当于向一位无声的老师请教,在同样的语句或词语中,应该如何才能更准确地表达出作者的原意。而这种比较的能力,又是一般读者不具备,且不必掌握的。
记者:也就是说,很多优秀的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已经进行了相应的语言译本比较。而且据了解,负责任的出版社,一般也都会在接到译者的译文后,组织专业的译者、校对者进行再审。除此外,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也会对各出版社出版的书籍,定期组织人进行审读,这也保证了书籍的质量。
张大海:是这样。
记者:读新不读旧,是选择译本的一个原则,但是否也有例外,或者说不是绝对的,比如我们熟知的傅雷等翻译家,他们翻译的一些经典译本都是经久不衰的。
张大海:是的。傅雷翻译的法国小说,贺麟翻译的黑格尔著作,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戏剧,叶廷芳翻译的卡夫卡,都具有相当久远的经典意义。
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这些译者本身的学识与修养,丰富了这些原著的魅力,其意义不仅是语言的转换问题,译者更是原著中深邃思想的阐释者和表达者。将来的翻译者如果想要超越他们,也绝不仅仅是语言的问题,还同样需要相当丰厚的学养。
记者:看来,对于读者本人来说,要想在众多译本中选到好的译本,除了请教,还是要在漫长的饱读诗书的过程中,获得臻选的能力。
贰
俄译小说看草婴
记者:很多读者在预先知晓本期专访内容后,特别将他们近期将要选择的外国文学作家作品一一列出,希望得到您的指点。其中,俄罗斯文学仍然是广受读者青睐的,尤其是俄译小说的译本选择,请您给予建议。
张大海:俄译小说看草婴。草婴(1923-2015)的俄译小说翻译本较好。草婴原名盛峻峰,是继朱生豪翻译莎士比亚戏剧,傅雷翻译巴尔扎克小说之后,又一位译界的代表。他的翻译成就不仅在中国国内,在俄罗斯也颇有知名度,他是唯一获得苏联“高尔基文学奖”(1987)的中国翻译家,可见他在俄罗斯知识界的影响。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草婴没有上过任何大学,触动他学习俄语的最初动机来自作家鲁迅对苏俄文学的首肯。草婴15岁时,自费每周花一个银元,跟随俄罗斯侨民学习俄语,在有些基础后,又跟随中共地下党员姜椿芳学习俄语翻译,除此外,再无其他老师,他一生的成就几乎完全依靠自己的毅力完成。2014年,草婴获得第六届“上海文学艺术终身成就奖”,确属实至名归。他积20年时间(1977-1997),以一己之力翻译的《托尔斯泰小说全集》12卷,包括《战争与和平》《复活》《安娜·卡列尼娜》《一个地主的早晨》《哥萨克》《哈吉·穆拉特》《克鲁采奏鸣曲》《童年·少年·青年》,与他在1950年代翻译的苏联女作家尼古拉耶娃的小说《拖拉机站站长与总农艺师》,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肖霍洛夫的《一个人的遭遇》,都成为一时之选。
草婴翻译的巴甫连柯的小说《幸福》,影响和感动了包括作家王蒙在内的一大批建国初的青年人。可以说,要读俄译小说,如果不读草婴的译本,正如读法国小说,不读傅雷的译本,读莎士比亚戏剧,不读朱生豪的译本一样,是不足以了解翻译艺术的精髓和译者的典范的。
记者:无论是国内外读者,俄国文学批评家维·格·别林斯基的文学评论,都是读者心头的永久月光。关于他的译本选择,也是读者较为关注的。
张大海:别林斯基的《文学论文选》现在有满涛和辛未艾(包文棣)的翻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过《别林斯基文学论文选》《别林斯基选集》,可以看一下。
记者:屠格涅夫的书,国内翻译的人不少。丰子恺、黄裳、冯春、张耳都翻译过他的《猎人笔记》。巴金、丽尼翻译过屠格涅夫的《前夜》《父与子》。您倾向于推荐谁的译本呢?
张大海:我倾向于推荐丰子恺的译本。巴金的妻子萧珊翻译的屠格涅夫《草原上的李耳王》,也不错。
记者:法国著名小说家乔治·桑与美国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的作品译本选择,都是读者希望得到解答的。
张大海:郑克鲁译的乔治·桑小说,可以看。杰克·伦敦的译本很多,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刘荣跃译本,裘柱常译本,都可看。但就如前文谈到的,有时一本书,就有好多译者。比如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这就要有针对性地问答了。
2021年10月7日,瑞典学院将2021年度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坦桑尼亚作家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古尔纳的作品也成为众多读者关注的焦点,但国内学者对古尔纳的了解比较少,目前只有译林出版社2013年出版的《非洲短篇小说集》,收入了古尔纳的两个短篇小说《博西》和《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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