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龙：不做大哥多年的他，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作者：山佳

去年的一则消息：香港影星吕良伟做慈善，慰问敬老院的老人。翩翩风采的他，像足了30出头的小伙子。问起年龄，吕良伟竟比对面60岁的老大爷还要大上5岁。

网友一片哗然，说这分明是65岁的大哥哥去看望60岁的小弟弟嘛。大家都惊讶于吕良伟的不老容颜，冻龄感十足，真真是《上海滩》中丁力哥再现啊。这，是影视圈中的年轻态。

1994年，央视播出的“首乌洗发水”广告，请出了天王巨星刘德华。当刘天王俯身用手回拨自己的满头乌发时，“刘德华怎么都老成这样了！”

一刹那，内心的那个男神飘忽间碎了一地。好在刘德华“迷途知返”，现在的他，要比20多年前的他，更加虬劲。

近日，网上再见“最帅武侠美少年”的狄龙时，再一次迷乱了。与他搭档多年的姜大卫都能优雅地老去，而狄龙却老得找不到半点“楚留香”的痕迹。

刹那芳华，岁月催人老，这些年，狄龙到底经历了什么……

01

狄龙，原名谭富荣，1946年出生在广东新会。他有一个著名的老乡，即清华研究院的四大导师之一的梁启超。

狄龙从小家境贫寒，可他老爸一点都不省心，没钱还娶小老婆。狄龙老妈生下两儿两女，小妈也生了好几个。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米下锅，狄龙说起来一肚子苦水。

在《狄龙访谈录》中，狄龙百感交集：小时候家里很穷，鞋面和鞋底永远是分开的，经常是我自己用鱼线缝一缝才能穿。有一次，学校开大会，大家全部去操场集合，那天太阳很大，晒到我晕倒在地。脑袋刚一着地，突然一激灵，想起鞋底还有一个大破洞，怕被同学看到，就马上弹起身。

02

穷则思变，中学毕业后，狄龙就去了香港谋生。外卖小哥，酒店侍应生，拉客小弟，狄龙都干过，最后站稳脚跟的还是在洋服店，他成了店里的大师傅。

每月有着2000块的收入，足以令他的家人生活得充裕一些。但时间一长，按部就班的日子，令狄龙感到了憋闷，他心生退意。

正巧某日，狄龙在报上看到邵氏影业正在招收训练班学员，他有心一试，便报了名。那一年，狄龙22岁。

缘分天定，导演张彻相中了狄龙，把他留在了训练班。后来的狄龙，与邵氏签约，从此他的生命就与张彻、姜大卫联系在一起，”狄姜组合、荧幕双侠”，将呈现人间。

张彻，可以说是狄龙人生中的贵人。1969年底，他启用狄龙担纲影片《死角》的男一号，这也是狄龙表演生涯中的第一部主角电影。是张彻挖掘出狄龙独有的儒雅，帅气逼人的他一鸣惊人。

03

1971年，张彻、狄龙与姜大卫开启铁三角的序幕，《双侠》、《新独臂刀》、《刺马》、《报仇》等一部部影片的诞生，也让狄龙与姜大卫成为邵氏影业新一代的武侠明星。

狄龙与姜大卫的关系，就好比鲜衣怒马的少年，从惺惺相惜走向情深意重。就连姜大卫的哥哥秦沛，都嫉妒他们的关系，“那时我弟弟的生命中，只有张彻，只有狄龙”。

当时为《明报》撰稿的亦舒师太，都是姜大卫的拥趸，她捧姜却踩狄。为此，当亦舒来邵氏宿舍采访姜大卫时，姜大卫都不露脸，对不起，狄龙在我心中的分量，远远不是你一个小迷妹所能理解滴。眼不见为净，走吧，走吧。

有狄龙的地方，另一个领衔主演一定是姜大卫。导演张彻说：我一生选的双档最成功的，就是狄龙与姜大卫，以京戏武生来比喻，姜大卫是短打，狄龙是长靠；一叛逆，一正派；一活一稳，可谓相得益彰。

04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恩怨。在众人眼中，张彻明显偏向姜大卫。

一方面姜大卫是故人严化之子，另一方面张彻更偏爱叛逆少年。家学渊源的姜大卫，从小就泡在片场，天赋异秉的他，在镜头前总是灵气十足。经过恩师张彻的一番点拨，姜大卫在表演中更是如鱼得水，他的“神来之笔”，总会带给众人精彩的视觉享受。

这样，每每姜大卫当男一号，狄龙的戏份就很少；而当狄龙成为男一号，姜大卫的戏份不但不会少，反而会更多。

表面上看，姜大卫是忧郁公子，实则谈笑风生，大侃特侃；而狄龙银幕形象开朗阳光，但为人拘谨，比较木讷。

日子有功，再好的兄弟情谊，都会在现实面前的名与利中败下阵来。何况用姜大卫弟弟尔冬升的话来说，“这中间，确实也有人在挑唆”。

无论怎样，狄龙与姜大卫的友情走向了末路，两人不再同框。而整个香港娱乐圈的风向标，都指向他们能够和好，但这只是希望。

05

与姜大卫拆档的狄龙，又与古龙与楚原组成了新的武侠铁三角。

《多情剑客无情剑》、《三少爷的剑》、《楚留香》、《萧十一郎》等影片的上映，使狄龙成为大侠时代的旗帜性人物。

据传，刚出道的成龙，托导演罗维引荐，拜访古龙。哪知，古龙毫不客气地表示：“我的剧本是写给狄龙拍的，而不是给你拍的！”

被伤透了心的成龙，在卫生间抱着姜大卫涕泪交加。

在古龙眼中，“狄龙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照上大地，像春晨的风拂过林梢，没有比狄龙更完美的脸，没有比狄龙更动人的笑”。

从1971到1984，狄龙一直处在邵氏影业明星中的第一梯队。都说红气养人，有工作商谈时，老板邵逸夫的红颜知己方逸华，都亲自来找狄龙。哪怕方氏讲话时，狄龙都敢丝毫不留情面，打断她的话。

当听说同行兄弟有了意外，狄龙也会第一时间伸手相助，在内心中，他既是影片中的大侠，又是生活中的大哥。那时的狄龙，自信心爆棚，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过气，也会没戏拍。

06

八十年代中期，邵氏电影辉煌不再，于是转型电视剧行业。

姜大卫老妈红薇从影多年，深知起起落落，乃人生常态，能随时调整自己的心态，顺应潮流，方为最佳。潜移默化间，姜大卫早已从如日中天的武侠，蜕变为电视剧中的金牌老戏骨，游刃有余。

而狄龙依然热爱电影，俯下身去接拍电视剧，在他看来，就是一种妥协，不能接受。

但狄龙从未想到，人到中年的他，容颜已不再如初，随时随地都会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1985年，当狄龙与邵氏的合约到期，而并未有人找他续约。相反，来自邵氏的一封信，彻底结束了他的美好期望，“谢谢你多年来为公司做出的成绩”。

话说得再好再妙，也更改不了狄龙被邵氏抛弃的命运，那是一种致命的感觉。

07

身处低谷中的狄龙，很焦虑，也很不自信，甚至他开始怀疑自我存在的价值。

男人的事业，就是他的生命。而没了事业的男人，依然在寻找生命的底气。

人到低谷，人间冷暖皆自知。彷徨之中的狄龙，找到已经当红的千马。对方说：“你记着，永远不要求人！你帮人，跟你求人，大不相同。”

午马劝狄龙一定要淡定，等一等，不要什么戏都接，坏了自己的招牌。于是，狄龙一直在等，终于等来了吴宇森的《英雄本色》。

一句“我不做大哥很多年了”，让饰演宋子豪的狄龙再次翻红，并斩获第23届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在后台，当狄龙见到特意从加拿大飞抵台北的姜大卫时，轰然落泪，两兄弟亲密拥抱，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英雄本色》一片，狄龙与张国荣，这对荧幕上的兄弟情延续到线下。2003年，张国荣去世时，狄龙说：千江有水千江月，世上江无数，水无数，而张国荣就是那个唯一的月亮。

2018年，《英雄本色》被翻拍，狄龙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不想炒冷饭。他还表示，物是人非，你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张国荣给我？说自己想把这些当个思念，留个追忆。

其实，狄龙的后半辈子，就在“不做大哥很多年”中度过。经年之后，狄龙回忆，吴宇森就是看中他的落魄，他的英雄迟暮，才找他演龙哥。反过来，他也认为，龙哥其实就是处于低谷时期的吴宇森，影片是其夫子自道，而张国荣的角色宋子杰，其实就是徐克。

故人笑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如今的狄龙，与牵手46年的妻子生活在一起，含饴弄孙，安享着自己的晚年。

苏轼的一首《定风波》，正如他的心情写照——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