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小的时候,家里长辈总是乱开玩笑。什么跟谁谁长大了结为夫妻啊,某某就是你未来的老婆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孩子没什么心眼听了进去,长大了执著于此,弄得好是一段良缘,弄不好就是一段孽缘。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里讲了一个偶然娶回个妖精的故事,其实也跟这样的玩笑颇有些类似。看完就觉得,它很可能就是在影射日常生活中类似故事。
这个故事,题为《阿英》。
说一个叫甘玉的,因为父母早亡,独自把弟弟甘珏拉扯大,兄弟俩感情很好。所谓长兄如父,这甘玉一直想给弟弟甘珏找个漂亮的老婆,却没有能愿。
一次偶然的机会,外出住在庙子里,有妖怪来袭,甘玉救下一个姓秦的娘子。那秦娘子说经给他弟弟介绍个媳妇,天亮却不见了。
甘玉寻不着秦姓人家,正在纳闷,却有个女子在路上两次拦住甘珏,说他父亲曾把自己许给甘珏,后来自家搬远了,现在找上来,希望甘家履行婚约。一来二去,原来这个叫阿英的姑娘,就是秦娘子说的那个女子。
于是皆大欢喜,甘家把阿英娶进了门。夫妻二人倒也恩爱。但是有一天,甘家人发现这个阿英,居然会分身术。明明她跟甘珏在卧室,却有另一个她跟嫂子在聊天。再三追问下,阿英说我本来不能生男育女,想过要离开,但想到一家人感情好,才恋恋不舍耽误了,既然如此,我还是走了吧。于是变成一只鹦鹉飞走了。原来早年间有个故事。
说甘家老爷子在世时,养了一只鹦鹉。甘珏那会还是个小儿,问父亲养鸟干啥。父亲说养大了好给你做媳妇。还经常督促他去给鹦鹉喂食,说免得把你媳妇饿死了。全家人都拿这个开笑,成了家里的一个梗。
后来,那鹦鹉没关好,飞走了。原来这阿英,就是当年那鹦鹉。想来这所谓的婚约,其实是当年甘老爷子的一句玩笑。一家人没当真,但是那鹦鹉当了真,后来居然来履行婚约,也是奇了。
甘珏没了老婆,只好另娶了一个姓姜,但感情一直不大好。后来甘玉外出,又偶遇阿英,于是请她回来。虽然甘珏再三表达复合之心,但阿英就是不答应。还帮姜氏化妆了几回,把她也变成了美人。
阿英是回来报恩的,因为有土匪可能来洗劫村子。她拿土围着房子洒了一圈,土匪就像看不见甘家一样。全村人都被抢了,只有甘家逃脱。
阿英来了,只住在嫂子房里。甘珏不死心,用了一计,把阿英堵在另一间屋子里,强行发生了关系。阿英又气又急,刚刚出去就被一只老猫逮了,变成了一只鹦鹉,幸好嫂子发现及时才救回来。
伤好之后,鹦鹉就飞走了,还绕着屋子跟嫂子告别,说只怨恨甘珏一人。
你看这事闹的。好好一个鹦鹉美人报恩的故事,搞得最后一地鸡毛,哦,一地鸟毛。
这甘珏也是,不知道这缘分天定,有缘起缘灭,何必强求呢?年少时父亲的一句玩笑,得到一段姻缘。既然缘分到头了,何必勉强呢?搞到彼此生了怨恨,实在不该。
这个《阿英》,后来香港无线曾改编成《聊斋之绿野飞仙》,把整个故事都改得面目全非,看起来好看了,但我觉得恐怕偏离了蒲松龄的本意。
但是话又说回来。感情这种事,还是慢慢培养起来的。你说一个小孩子和一只鹦鹉妖精,虽然图个新鲜走到了一起,又有多少真挚的爱情呢?所以还是经不起现实的折腾,缘分很快就用尽了。
那些现实生活中的指腹为亲,又有多少长大了真正在一起的呢?在一起的,又有多少是幸福的呢?两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会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未必还念着少年时的那份感情。就算记得,少年的纯真感情,和男女之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只鹦鹉还算有情有义,你说要万一碰上只母老虎可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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