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陪爷爷走过最后的时光

◎北滘中学高一(4)班　　刘筱晴

　　时光将记忆碎片倾倒入无际的大海，翻涌着向前，重重地击打沙滩，又狠狠地退去。有些碎片被海浪留在沙滩，静静地等待一个赶海人将它拾起。

　　奶奶和爷爷经常发生争吵，两人各执一方意见，对峙着，等我大喊“别吵了！”才会黑着脸分开。一个往屋里头走，一个往屋外走。两人也就这样相处了大半辈子，两人都要强，谁也不让着谁。

　　爷爷去世了，在回老家的路上。似乎是风带走了他，毕竟在他生病那段时间，身体单薄得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奶奶常在爷爷生病的时候落泪，在与爷爷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在听到激烈的咳嗽声后、在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无力地躺在床上、在想到这愈加严重的病症无法挽回时。她哭得小心翼翼，呆坐在床沿用纸擦拭泪水，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在大人低语中得知了爷爷去世的消息。那天有风无云，天空是张蓝色的画布，在余晖的渲染下远方的颜色渐渐变得深沉，眼前的朦朦胧胧似乎是一场幻梦。爷爷在那天早上迸发出的生命力感染了我一天的情绪，连奶奶也露出一点笑容。他依靠在枕头上，询问我的课业，鼓励我好好学习——似乎回到了他还没生病的时候，一次再简单不过的关心。我坐在车上，空气凝固着，树影层层叠叠铺在我的膝盖上，弯弯曲曲的小路将我送回老家。我看到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像睡着了，沉默的空气冻结我的大脑，空白席卷着我的感知，晃神间我看见了一年前在医院的爷爷——浑身插着管，像破布娃娃一般的爷爷。难忘的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脆弱、遥远。

　　我木偶般立在那张白床边，奶奶被人搀扶着过来了，她大哭着跪倒在地，用力捶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喊着爷爷的名字，“为什么丢下我，你带我一起走吧……”看着全身颤抖的奶奶，我的心也揪在一起。是啊，明明早上还说“我会看着你长大的，好好学习，将来带爷爷去好玩的地方吧。”突然间离开我了。

　　天完全黑了，星星躲在云后，月影在门口台阶上交横错杂，像摔碎的玻璃。

　　我恍惚度过了那段昏暗的日子，没有哭泣，我立在一侧，像个局外人，像在观看别人的喜悲。黑白的画像静静凝视着我，我带着怀念回望着他。奶奶深深地看过我一眼，没说什么，眼角微红，欲言又止。下葬的过程很快，大家用力拥抱互相安慰，各自散开。我从老家回来，刚踏入门，习惯性地抬头望向那个小房间。无尽的悲伤是迟到的洪水，漫上心间，回忆是玫瑰，美丽而痛苦，鲜血从心头滴落，化作泪水。我永远失去他了，我的爷爷，陪伴我长大的人。

　　奶奶清闲下来会坐在门口，摇着扇子看远方，我则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我们与爷爷的合照。晚风微凉，爷爷的笑容就是艳阳，每每想起，无限怀念，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