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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时间和生死之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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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或来世谁先到达?我们对此一无所知。肉体余烬尚温,时间衰落无形,而迅雷和曙光,依然令人惊喜,还有那些贪欲。

出生不是起点,死亡也不是终点,探索生存的道路,是世上最短的旅程。而死亡还将继续探求它,只是死亡隐形了,其实死亡延续的时间,比人类现世的时间还要长些。

只是我们从始至终,对它缺乏必要的了解和描述。我们赋予现在以意义,并留下对来世的憧憬,并不表明我们多么热爱今天,它只是说:我们心中充满恐惧。

城市多乱,不比林深,此路迢迢,或者翻山越岭,或者跋山涉水,没有风向仪,似乎也无所谓。身体里安着几千年前的旧山水。半夜里的鸣蝉,突然叫出声来,一片树叶,接住了滑落的星辰。心事寂寥之时,无言安慰;而燕子常新,比人怀旧。

寂静时,遥想莲花,像薄暮,柔软、温暖,与四义近,与四德远,与四方界聚合在沉默和虚无中;自性开时,一个人的天堂,既染于夜晚,又染于淤泥。

如果你一直生活得像个正人君子,一直耻笑那些可怜的小人,并习惯了在道德中挑肥拣瘦,弱肉强食,同时特别偏爱别人的秩序,并在其中四处逍遥、洋洋得意;白天看诸神竞技,夜晚进入鬼魂的内心,只有对死亡有所期许的人,才在今天生活得垂头丧气。

持久的东西如同幻影,比如真理和梦寐。月亮陷进浮云的城堡之后,从来不曾送回任意一个殉情者,它让绝命的绳索暂时出现在湖面上,它也让生命的涟漪,突然向你献上思想和幻觉。

当死亡来临,来生就打开了它的大地:星座,尘土,另有意外的行走;天空允许孤寂存在,也允许广大的白云,在其中肆意飞行。我终于在这里成为真实的人,不管我心里多么用力,改变自己都需要痛苦的过程;以海浪为例:水在虚空中建立的幻影,仍需要用虚空,来支撑它晦涩的屋顶。

几千里之外越过塔尖的双手,也无法捅破这层窗纸。人类中的兄弟是幸福的兄弟。风尘中的女子,都是被爱情俘虏的姐妹。他们要做的事情太多,否认他们的智慧,就等于否认了自己死后的前途。

一粒珍珠听到的秘密,和一块石头听到的秘密,几乎完全相等。而在一座城市之上收集的乌云,和一片金星上滑下的云霓一样,它们都灌满了黑暗、荒芜和泪水。兀鹰如果飞出想像,而凤凰却不能,凤凰和百鸟已经被尘土和命运所驯顺。

我看见的人群,此时正被自己衰败的身体挡住,他们习惯于用多愁善感的假面,在虚拟的社会里慷慨陈词。一座城市为时间所创建,另一座城市也必将被时间所摧毁。春天如果不符合沉默者的意愿,秋天就理所当然要奉献丰收和瘟疫。

此时即使你纵身四季,也不能把人生和梦想一一分辨清晰。大马哈鱼游过的太平洋上,矗立着一座湿漉漉的教堂,但它的回声,却仿佛来自远古,已经有了几千年前的霉味。

请相信一盏灯的困境。请相信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虚假的抒情能照亮你的踪迹,我们就不必动用仅有的理智;而废墟却用自己的身躯,堵住了大地的喉咙。其实废墟,只是正义的阴影之一,还有更多幸福的空间属于乌有。连废墟也无法达到它的高度。我们需要的快乐,还不到最后一天;我们需要的白昼,只是旅途上一个最小的房间;任何一个应约而来的人,都不会被轻易放弃。

如果生命和痛苦支撑了你,如果你受到了梦幻引诱,请用道德抵挡,请用夜晚说话,或者请暂时将一座纪念碑当做镇宅的石头,然后把自己逼入寂静。“当秋天在叶簇的中心,握紧暴风雨的一切响声”,此时谁能靠提问为生?

而我更需要沉默寡言,扫净一间陈旧的屋子,将是我今天致命的任务,落叶已经准备就绪,地铁列车穿过人类的田园,在风中呼啸;此时尘埃浩荡,而你,像时间中缓慢出行的毛驴,仍然怀有脆弱的爱情和宗教的智慧。

成群的孩子在笑声中,突然发现自己应该是家禽华丽的后裔。而他们赤裸的灵魂,此时该如何彼此相称?“我极其热爱生活”,其实我一直把自己的身影当成誓言,由此我造出的魔鬼,始终沉溺在幸福的光芒之中,有些做为生灵,默默长大;有些做为亡灵,慢慢沉沦。一枚太阳从鹰的身体里被移出,一群乌鸦就从鹰的阴影中出生;它们相互追逐飞舞,并从狭窄的脊背上卸下不断熄灭的灯。

而我经历的幸福是多么逼真:九个落日降下山顶,十万个心愿正在上升;从死亡中转世的来者,前生的伤痛正让整个产房心情暗淡,笑脸淤青;粉色的婴儿,被装在玻璃瓶里;心中的波涛,正与母亲的狂喜相冲突。“当你在贫瘠的土地上摔倒,我要把带走你的闪电,命名为虚无!”而我此时,到底需要一段什么样的祷文,才能按抚住这激越不安的轮回之心?

即使你模仿了祈求,我也毫不在意。在竹林里,竹签的战阵一字摆开,你接受了我的游戏:我把你的身体甩进他的身体,而他的身体正穿过另一个人,向前飞。像一串穿起的肉葫芦,许多人挤压在一起乱喊乱叫,如同低空中惊恐的报警器。

我无法以自己的名义来抱紧你。也无法用别人的技巧来拆散你,如果这个人不同于那个人,这结局也必定不同;词语中的道路无法打开,闪电中的道路过于短促,“愿黑夜从我的死起身,像抓住黑夜的意义”,人们在山脊建筑庙宇,想用信仰的力量,压住山腹中沉睡的火苗。此时我在你身上说话,而你却在我心中溃散。像一个手握正义的人,突然做了恐怖主义的逃兵,一个最低的要求是:愿快乐和寒冷不要窒息了这个匆忙的夏季。

你被一个声音带入身体,然后你又被一个召唤引上脑干。一阵风吹,你突然被推出了一具光秃秃的僵尸。而我要赶在森林燃烧之前大放悲声,我要赶在山顶被掀翻之前,在身体里种下火星,我还要赶在大地藏起未来的响声之前,完成诗歌永恒的出生。我要赶在自己彻底衰败之前,把我的忧伤,引入幽灵的心中。此时罂粟花被放回山中,海盗被放归大洋,而另一群纯洁的食素者,正被放回了遥远的梦乡。

如果我对高速公路提出一个人的赞美,就像我赞美死亡的绿色通道一样。奔向白昼的仪式,就难免要从今天开始车毁人亡。生死的剧变像塌陷的城池,施虐者鱼贯而入,迫使你适应另一种飞翔。海水的咒语,浮现出刀锋;沙尘的墓穴,掘开最后的山岗;而石头是属于上帝的预言之词,它在寒风中已经变得滚烫。为了下一个季节的快速到来,我一个人在黑夜里大喊:“当我被追逐,请沿着我的踪迹回来,像重建黑夜的寂静和虚无一样!”

生死的结局没有答案,只有死人和疯子,才可以展开一场雄辩。在这个沉默的堡垒中,哲学家屈服于宗教家,滔滔不绝的语言狂人,屈服于生活里的哑巴。639块肌肉屈服于一堆白骨,梦想屈服于吃喝拉撒。“萨福屈服于同性之爱,而普拉斯屈服于自杀”。相信身体即相信生死。对于一个杰出的人,我不相信他心灵混乱;而对于一个活跃在地狱里的人,我也不轻信他的道德感会突然坍塌。

切身的生死之感总有证明:父亲糖尿病发作,死于蒙尘的山岗。母亲命丧单纯的社会主义建设热情,她半夜吐血,肺里冒出气泡和寒风。一个家庭被生活瞬间绞杀,我的童年灰飞烟灭,我的梦想鸡飞蛋打。从此,死亡成了我一生的魔咒。其实生死多么令人不解,生死不是自然,它不能呈现。生死是黑夜,它需要拼命追赶。

我和父亲在一起六年。我和母亲在一起十三年,这是仅有的机会,剩下的时间,我只能和自己待在一起,而我却要用一生来想念他们。现在我一个人孤单地活在世上,我还要活多久?这是多么可怜又无耻的事情。按照轮回说,我的父母其实早已经转世投生,那么,他们在哪?他们的来生或者就在我的身边?

几十年了,我心里一直留意这件事,我期待在我经过的人群里,能突然闪过他们的面孔和身影,不管他们已经做了谁的父母和儿女,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他们。

我甚至迷信自己的感应:一个春天里的病书生,领着他花枝烂漫的新娘,飞过远方的大地,经过我的身旁,停留,驻足,眼神里流出我熟悉的慈爱和光芒。父亲母亲,你们的前生已经死了,你们的来生一定幸福健康,完美无缺。我身边那些幸福的人,随便哪一个都可能暴露出你们平静的笑靥。我认定爱慕我的那些眼神就是母亲的眼神。我认定那些牵系过我的手肯定就是父亲的手。生死之间,我们需要转过多少道弯儿,才能迎面相遇?一个留在世上的人,要背负多少离世人心中苦涩的期望?而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像我们每天都照的镜子,谁会从其中突然消失或出现?

我的心里如果镶嵌着一场战争,对时间的争夺日夜不息,鼓声推动星辰向一个方向奔跑。鼓声也推动生死同赴生死,只有头顶上的阴云一动不动。它施用巧妙的技术,盖住了整个衰弱的社会。鸟群飞过秋天的焦土,它们狭窄的心中,摇动着睡莲的光辉。

那一片祈福的声音,曾经像清晨的鸟鸣。现在却变得羞愧和稀疏,无字碑站立在记忆之上,总要赢回时间对一块不眠之石的赞美。而黄金的草场上,溃败的家族正在重生。狂妄的人群终要被收获,一万里荒漠显然不够用,而花边消息仿佛迷信之书,仍然在慌乱的岁月里到处传播。没有人抬高的水位,如同公众道德,它们水涨船高,已经淹没了一个国家的信心。末日之说并不能终止爱情和瘟疫,它只能终止旅程,诗歌中的乡愁,正在变成太空人对大地的哀悼和回忆。

一个老年黑客由白云派出。一条梦幻的堤坝由众多魔鬼筑成。而一片伤心的考场上,中毒的废话已经把生死的秘密完全泄漏。隐匿在炼狱里的幽灵所接到的家书,包藏着现世者写信时突然涌起的祸心。“我有一句爱你的话,无处可寄,它正在被我写入伟大的虚空”,刺鼻的誓言,令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碎肉喜笑颜开,纷纷翻身坐起。

我在风中挑出的几个单词,它们正好完成了我对今天的虚构。而更多的文字几乎没用,它们应该止步或飞散。我们的生活已经不需要描述,它只需要有限的照耀和安慰,或者只赐予我们两个字就够了:“生”或“死”,让我们心中陡然一惊,并把它们念诵更久。

如果停电,而你负责把一个婴儿,接到这个世界上来,这事是否有些蹊跷?她是谁的鬼魂攒成的肉体,要挤破肚皮突然冲进我们中间?而此时,母亲的痛苦需要赞叹,圣人的美好需要呵护,其中多少笨蛋的襟怀,需要借助坐井观天?而窃听器的理想,却要利用你我整夜暧昧的人间生活,来做出妥协和训练。但一个人的灵魂远在天边,我们无法测知,它在越来越好的时代里,要如何才能终结我们身体里那些甜蜜的夜晚。

两个受难的身影偶尔相望,一团死灰突然复燃,普通人的倾慕都是徒劳的,而皇帝的幽魂开始在陵寝里,向五百年前的江山发出旨意。一串轻烟起于青萍之末,宝石和孤灯的幽怨生于田亩之间。另外的葬礼,安排一座城市和它的居民进入时间的祭坛。青铜困住黑夜,鹳鸟困住树冠,白云困住天空,而我用自己的皮肤,仅仅能困住一个人心中的不安。

水底的乐队正通过河流,向大地散发洪水的消息。飞掠过云层的波涛,正在追赶窗外的夏天。而高过大海的人间,有如沉没的丧钟,我用一根手指触摸它,我摸到它裹紧的身躯,像一座被阳光打翻的旅馆。污浊、破裂,人去楼空,每一个夜晚都从中漏出寒冷的微光。我自己的孤独已经无人怜悯,如果黑暗结局已定,谁将在寂静的尽头,送回我们今晚所需要的居所和破碎的春天?

鲜花用来示弱,白昼用来朝圣,夜晚用来激发睡眠,而每一个女子美丽的纹理,都会让人迷失其间。当我俯察一座山峦巨大的阴影,却需要用一场浩大的合奏,来指引迷惑的心灵和双眼。最为清澈的黎明,并不是由星辰和鸟鸣所构成。漫游者的火把,在水中升起,他把自己的梦境和幽灵分开,把唯一锋利的亮度调整成迷人的蓝天。如果此时,我正坐在草木稀薄的山岗之上,我心中静默,而众鸟在其中正像回忆一样往返。

一个隐匿在未来的倾听者,激发了我今天的诗歌热情。也许他并不真的存在,也许他只是幻影;如同你在生活中遇到的我并不是我,而真的我已被另一个我所派遣。正像一个读者,在诗中所遇并不是诗人自己一样,一首诗的命运,要靠无数未来的幽灵做出判断。如果一个读者,确实对诗歌采取了质疑和回避的态度,则意味着他有被劝进魔鬼角色的危险。而诗人自己,则籍此获得了心灵解脱。这是一种巧言令色的花招,还是一种灾难解救另一种灾难的借口?

待在腹中的胎儿陶醉于母爱的温暖,一旦离开子宫,她以为自己遇到了死亡的威胁,所以要拼命哭喊。此时,似乎伊甸园之外的美丽世界,也超过了上帝对它的哄骗。而上帝所完成的,只是一份个人心愿。上帝是乌有之主,并不洞悉我们的全部梦想,在上帝面前我们还需要有所隐藏。一念聚起,雷鸣电闪,其实我们的机会和时间都有限,那么我们到底有多少秘密是属于自己的?命运的典籍中,记录了我们无法平息的兴盛、衰落和幻想?

激情的鱼群撞进海湾和屠夫的庭院,并不是为了避风而来。死亡需要借助另一双手,来完成生命的祭奠。如同一条巨蟒面对冰凉的弯刀,直到把自己完全割开,也要在猎手的游戏中,完成最后的狂欢。被埋没的城池不能搬上月宫。被欺骗的爱情必须装出虔诚,否则最绝情的女子,就无法飞翔。而在人生的墓园里日夜不息叮咚作响的,就永远是消逝的流水和无知的生命。

繁华的六月张开翅膀,同时掌握了智慧的力量。我在一座大山的阴影中写作的《时间与生死之书》,同时也要和自己相见。所有的诞生都被命名,所有的死亡都籍籍无声。而我要做好再生的准备,因为那象征着受难者接受了指引,将要又一次枯木逢春。当有人写下“众星都在它的故居沉睡,而流星正走在命运的途中”,我身体里的血液突然加速,心脏砰砰跳动。我不知道南方的果实是否成熟,而北方的风雨正吹向枝头,为了配合诗歌中的一次仪式,新生者和赴死的人,都将一起跨过黄昏里思想的山冈。

痛苦和不幸的本身就是时间。而时间从不为人所见。过去的理论只能证明过去。现在的幸福不能预见明天。我们的心灵陷于身体的黑暗之中,快乐只是偶尔昙花一现。

生命的烛火啊,如果真有这支烛火,请让我们自己把它扑灭,然后再把它点燃。时间巨大的背景上,一双无形的手,触到了我们伤心而寂寞的脸。

通过一个新的名字,我体验到陌生。而文字不能捕捉更多的东西,包括梵和上帝,包括幻想。而思想是有限的,思想中的真相更是有限;它不能让我感受到希望,未来尤其遥不可及;只有聆听,我才能接到远处的信心和希望;那么把你心中的秘密告诉我,让我人云亦云,让我指鹿为马,包括你的谜团和幻觉,包括圣贤和佛陀的恩宠;让我从中获得解脱或者恐慌;我被带来,我有一百万年的积习,我有一百万年的道德和冥想,但我不代表自己,我只代表一颗心所需要洞悉的全部宝藏;我只需要老调重弹,和一百万年前一样,我只需要你活在我心中,而我死于未来的幸福时光;知识使我们心灵迟钝,时间让我们命运迷茫。

我的脑子是一个陷阱,所以我的冥想不是普通的冥想;一个人的心完全空了以后,剩下的错误要被谁原谅?我经历了所有,只是不能经历真相(或许另有真相?)没有人告诉你我是谁?就像没有人告诉人类,它们的结局到底怎样?而在苍茫的大地上,我们的答案已经有了:它在时间的背后透出真理的光芒。

那么,它是我们所需要的真理吗?如果注定我们这些努力都是白费,这些心脏,这些心中的爱啊,还有几千年的经历。如果我们放下它,彻底地放下它,像大火中的凤凰一样垂下翅膀,我们寄希望于灰烬……我们才能跳出灰烬?我们才能让时间从此焕然一新,和重生一样?

我在暗中生活,我在暗中经历一切:思考、分辨、提问;但这都无济于事。黑暗有它的界限,黑暗无边。黑暗产生思想、爱和痛苦。黑暗又分裂成更多的黑暗。我听不到还有谁在,它们那么遥远。我一直身在暗处,我需要洞悉力,我甚至需要阴影,需要用它来觉察黑暗,而黑暗一直在分裂……像享乐带来的愤怒,像慈悲带来的动荡,像自恋产生的宗教感……

它到处都是。它没有方向,也没有来源。我身陷其中。我的生存徒劳无益,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而我不能回应。有一个人在散布流言,而我不能堵住他的嘴巴;我一说话,就产生一个时间(而时间是属于灾难?);我无法和灾难作对。我必须屈从于真理和灾难。因为只有真理,才能名正言顺。只有真理才能藏下我的身体和双眼。我所祈求的光明是不存在的,它过于虚无和短暂;而我的脑子是不变的。黑暗是不变的;黑暗有它的界限。

既然思想也是物质。它就该有巨大的体积;既然思想就是时间,它就该无所不在;如果时间是我们的敌人,那我们注定越不过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始终越不过自己的思想。那我们只有甘心失败;在思想面前,一颗心的奋斗根本不具备抗拒的力量。

在时间面前,人困惑一生,也找不到解脱的方向;只有失败才是明智的;只有失败才能避免误入歧途。思想强大到无始无终。但思想从不为人所控制;思想是一场接力,不出生也不死亡。思想和它背后的能量一样,思想在脑子里,而脑子不能觉察它。思想在肉体中,却从不服从于肉体。也许思想天生就存在,它不需要寻找。它是运动的、变化的、必然的,人始终是思想的奴隶,就像人始终是自己的幻像;我们和自己非常接近,因此我们的命运没有保障;我们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因此我们得到繁荣的机会。

当我们信奉人定胜天的时候,上天的惩罚常常让我们遍体鳞伤;当我们把洪水灌满一座城市,当我们在痛苦中哭泣,当我们相会在郊外的草地上;一个理智的疯子开始不断地抽打自己的脸庞……荣格促使我大脑萎缩,弗洛伊德让你在梦中疯狂;一场瘟疫正被时间所构思,被思想所推动,被人群所传递,被瘟疫本身所大加赞扬……

在夜里,我开始赞成马可•奥勒留的理想:一个跳进火山口的人,被铸在银币上;一个逃出了地狱的人,抱着《沉思录》,站在时间的废墟旁;一头野兽的善意和一个帝王的理想,可以不分高下,同为一个时代的果实,共同在大地的中心闪现;共同被荣誉和诅咒所窥伺,同时又被子孙后代所追捧和猜想。

一个坚强的人,不能否认一个野兽的灵魂。一个软弱的人,也不能轻易承认一个圣者的理想;那就让我们把野兽送回山中。把皇帝留给宫庭,把一个恶人放在时间的深渊里自省;让一个失魂者若有所思。让一个通灵者陷入癫狂。让一个与神灵有同样想法的人,二千年后仍然生活在人群中央。一个舵手在风雨中大喊大叫,他需要继续把溃败者自戕的短剑,插入自己的心脏。一个泼妇在人群中突然沉默下来,她的脸上闪着寂静的泪光。

如果我们苟且偷生。如果风不把树叶驱散。如同命运不再驱散人群一样。如果灵魂继续存在,我可以用火焰供养它吗?如果牧童已经苍老,他的羊群能否被接引到白云之上?没有人怀疑仓廪中黄金已满,没有人怀疑稚气未脱的孩子是旅居于死亡中的过客,只有隐退在远方的人才心神不宁,满脸惊慌;而我甘愿遵从心灵的意志,一个人终生沉溺于无望的流浪。无花果适用于羞愧的春天,幸福适用于每一道闪电,而我灰暗的青春,只适用于颓唐的幻想。

灵魂借助身体进行思考,而火焰借助大海越烧越旺。退隐山林的母鹿,仍在自己身体的疆域之中奔跑,容纳了道德和烦恼的人,心中必有不能湮灭的梦想。做你所要做的事情,懦弱的、稚气的、笨拙的……一切宁静而凶恶的品性你都要坚持;残忍的、虚伪的、专横的……一切喧嚣而理智的秩序你都要蔑视,用哭泣庆贺新生的人,不必用羞愧对待死亡。感谢熟透的橄榄从头顶落下,感谢培育了它的树木、雨水和那个神秘的园丁。

瓜熟蒂落,而秋天必须赐予大地丰收之光。从神而来的东西都充满霉味和芳香。那来自于命运的必须由死亡做出决定。那永不复返的,除了你心灵上的阴霾,还有时间和肉体的重量。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神意的时代,那么来生对我们又意味着什么呢?我们力量有限,但我们又深陷其中,那些事物消逝的多么快呵!包括百无一用的记忆和浮名,我们的生命被耗费得越来越少,我们时间用尽。只有雕刻家和他的雕像,站在街头,他抱怨说:“我受到了伤害,你必须牢记我的创伤!”

而我们在生活中倍感伤心和忧郁,我们越来越脆弱,越来越低声下气,像我们心中始终无法公开的仁爱和善意;像我们贪乏的身体中仍然跳动不息的果实;它始终不能与我们所信赖的自己分开。它始终是我们的雕像和它伤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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