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矿藏惹的祸？5名中国人在刚果（金）被绑，资源只带来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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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1日凌晨2点，密集的枪声惊醒了刚果（金）南基伍省穆凯拉村的村民。人们望向不远处的巴永矿场，一群武装分子正在袭击这里。一名刚果军人在交火中丧生，5名在矿场工作的中国公民被押上车，袭击者驾驶车辆随即消失在烟尘中。

▲挖矿中的工人

在这个欧洲殖民者人工创造的国家里，大量文化迥异的民族被缝合在一起。特别是包括南基伍省在内的刚果（金）东部地区，战火燃烧二十余年从未停息。这里甚至发生了“非洲版世界大战”，时至今日刚果（金）政府依然无法有效管理这里。

▲刚果（金）地图

虽然刚果（金）充满危机，但依然吸引着大量的外国人关注，重要的原因就是当地极度丰富的矿产储备。

刚果（金）的民族矛盾究竟恶化到了何种地步？不同势力争夺之下，生活在东部富矿区的民众能否从地狱般的生活中爬出？

一、民族缝合怪

基伍湖位于刚果（金）东部与卢旺达的边界上，1994年的一天，24岁的桑布瓦·马汉巴将小渔船缓缓靠岸，同村的几个朋友正在岸边等他。

“最近不要去基伍湖打鱼了”，桑布瓦拽紧缆绳向朋友们喊道。

他顺手从船舱中拿出一份前天的报纸丢给他们，头版就写着“卢旺达总统坠机身亡，国内陷入动荡”。

桑布瓦说道“卢旺达已经乱套了，掌权的胡图族指控第二大民族图西族袭击了总统的飞机，我在基伍湖的北面看到了成群结队的图西族难民，他们说胡图族正在疯狂屠杀图西族”。

▲基伍湖位于两国边界

从19世纪末开始，刚果（金）、卢旺达、布隆迪先后成为了比利时人的殖民地。卢旺达和布隆迪两地面积较小，比利时人为了便于统治，将当地肤色较浅、拥有土地和耕牛的人称为图西族，剩余的85%的人称为胡图族。同文同种的原住民被人为的分割成两个民族，比利时人还利用图西人压制胡图人，两族矛盾尖锐。

“都是白人捣的鬼”孔戈叫嚷起来。

“卢旺达一独立，胡图族就掌了权并开始报复图西族，两族打打杀杀三十年了，我看这次胡图是想把图西族灭族啊”。

其他人没有接话，忧心忡忡地望向东方的卢旺达。

▲逃亡的难民

桑布瓦看到的难民大军很快涌入了南基伍省，桑布瓦生活的小镇周边就搭起了上百座棚屋。

小镇上的物资是有限的，难民甚至哄抢了田地里尚未成熟的庄稼。身强体壮的男人也被迫结伴出行，防止被抢。

“我们自己国家的军队是摆设吗”桑布瓦恼怒地说道：“难民越聚越多，让我们怎么活”。

“听说涌入的卢旺达难民超过一百万，我们的军队怕是应付不过来”，身旁的孔戈无奈地解释道。

▲胡图族（左）与图西族

留滞刚果（金）的难民迟迟不愿回国，直到1996年，不堪重负的南基伍省政府宣布“将彻底驱逐图西族难民”。

在南基伍省生活的一百多万图西人中，有三分之一是19世纪末便迁徙过来的，已经取得了刚果（金）国籍。拥有国籍的图西人认为自己不应被驱逐，刚逃过来的难民又害怕回国后再度遭遇种族屠杀。他们聚集起来抗议驱逐令，南基伍省申请了军队支援，誓要把图西人送回老家。

▲刚果境内的难民营

难民与刚果（金）军队爆发了激烈冲突。桑布瓦家的棚屋被烧毁，家中仅有的一头耕牛也被抢走。只不过做下这些的是刚果（金）的政府军，无奈之下，桑布瓦只得将妻儿送往亲戚家，自己住到了湖边的船上。

数百公里外，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下高级防弹轿车，头戴草帽的乌干达总统穆塞韦尼站在官邸前欢迎来客。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高个子男人把手伸向穆塞韦尼。

穆塞韦尼热情地与对方握手，“保罗，真的好久不见了”。

▲穆塞韦尼与卡加梅（右）

高个子男人是卢旺达副总统卡加梅，作为一名卢旺达图西族人，大屠杀发生前他和许多图西人逃到乌干达，乌干达与刚果（金）一起成为接收图西族难民最多的国家。在乌干达总统穆塞韦尼的支持下，卡加梅等人在乌境内组建了卢旺达爱国阵线，该组织由图西人和少部分温和的胡图族人组成。在乌干达等国的支持下，卡加梅在大屠杀爆发几个月后率军杀回了卢旺达。

“如今你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卢旺达政权”穆塞韦尼肯定了卡加梅的功绩。

▲指挥军队的卡加梅（右）

“但这还不够”卡加梅说道“刚果（金）出了状况，他们正在肆无忌惮的驱逐图西族难民，我们两国需要携起手来制止刚果人的暴行”。

“可是师出无名啊，虽然一些图西族精英进入了刚果（金）政府部门工作，但毕竟是外来民族的身份，他们要驱逐我们也无法反驳。”

卡加梅淡淡一笑回答道“刚果（金）内部有希望得到我们支持的人”。

“图西人？”穆塞韦尼问道“不是，他叫卡比拉，已经起兵了。您也知道刚果（金）国内民族太多了，彼此间又不和睦，我们可以借助支持卡比拉，帮助即将被驱逐的图西人”。

▲卡比拉

一周后，桑布瓦再度见到大批卢旺达人从基伍湖边过境，但这次来的是全副武装的卢旺达军队。六万乌卢联军杀入刚果，卡比拉和他们结成了同盟。桑布瓦的村庄被卡比拉占领，他索性加入了卡比拉的军队，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中，与其做待宰的羔羊，不如做持刀的战士，况且此前政府军毁其家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得到外部支援的卡比拉风卷残云一般的消灭了政府军主力，1997年5月，桑布瓦坐在装甲车顶上。公路两旁的村庄里见不到一个平民，而几公里外就是刚果（金）的首都金沙萨。

▲卡比拉进军路线，东部是主战区

二、被诅咒的宝藏

卡比拉在部下的簇拥下进入了金沙萨，他在布满弹痕的总统府内宣布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新领袖。

桑布瓦手持步枪站在总统府外警戒，从东部老家一路打到首都金沙萨。虽然身上多处负伤，但他憧憬着不久后可以接回妻儿，回家过上更好的生活。

▲金沙萨

桑布瓦不知道，总统府内的卡比拉正在大动肝火。占领金沙萨后，卡比拉意识到自己军队中的许多要职都被卢旺达人把持，连总参谋长都是卢旺达人。

“乌干达和卢旺达人口加起来不到我们的70%，领土之和也不过我们的十分之一”卡比拉咆哮道“内部的争斗让刚果（金）虚弱，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但我不是傀儡，让卢旺达和乌干达驻军从我们的国家滚出去！我们不需要他们指手画脚”。

可卡比拉很快就发现，请神容易送神难，卢旺达的军事援助并不是免费的。

▲卢旺达军队

穆塞韦尼与卡加梅再次会面，但这次讨论的内容不再是支持卡比拉。

“强大的刚果不符合我们两国的利益，我们需要让它继续虚弱下去，必要时要割占刚果（金）的东部领土”卡加梅说道，穆塞韦尼也表示“刚果人竟然为圣灵抵抗军（乌干达的反政府组织）提供基地，必须让他们知道忘恩负义的下场”。

乌卢联军调转枪口对卡比拉开战，桑布瓦不明白，不久前还共同作战的卢旺达人怎么忽然就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卡加梅检阅军队

谁也不曾想到，这场战争竟然将刚果周边的八个国家卷入战争，除卢旺达和乌干达外，其他六国都宣布支持卡比拉代表的刚果（金）政府。但实际上这些国家各怀鬼胎，想在刚果（金）的乱局中分得一杯羹。

桑布瓦不幸在一场战斗中被卢旺达人俘虏，他和其他战俘一起被运到了南基伍省的一个钴矿场。作为一种重要的化学原料，钴被广泛应用于制作各类合金和高级颜料。

▲多国卷入战争

桑布瓦如囚犯般在卢旺达看守的注视下工作，他希望和这些曾经的战友拉近关系，可卢旺达监工对他没有一点兴趣。矿场的劳工都是刚果人，他们有的是像桑布瓦一样的战俘，有的是周边的居民。

桑布瓦碰到了多年未见的老乡孔戈，收工之后，两人坐到了一起。桑布瓦口吐烟圈向孔戈吐露“我曾经和卢旺达人并肩奋战，没想到曾经的战友竟这样对待我”。

▲行进中的刚果军队

“朋友？”孔戈冷笑一声“卢旺达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朋友，你们还没打进金沙萨的时候，卡加梅就从我们这里挖走了价值20亿美元的钻石，我就是那时候被卢旺达人抓住给他们干活的”。

“怎么可能？”桑布瓦难以置信，虽然卢旺达军人的军纪不太好，但他不敢相信卢旺达人竟然在盗采刚果（金）的矿藏。

事实上，孔戈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地域辽阔的刚果（金）不仅盛产可可、咖啡等经济作物，更因矿场资源丰富被称为“世界原材料仓库”。

▲钴矿

据估计，刚果（金）的各类矿产储量总价值超过24万亿美元。其中钽、钴储量分别占全球的90%、49%，均居全球第一位，该国的钻石储量超过两亿吨，位居全球第二。除此之外，像铀、铜的储量也位居世界前列。

派兵参战的国家都瞄准了这里的矿藏，支持卡比拉的安哥拉、津巴布韦等国都获得了开采权，乌干达总统穆塞韦尼更是直言不讳的表示“刚果的战争给我们带来了经济利益”，而掠夺最卖力的当属卢旺达。

▲刚果（金）丰富的矿产

卢旺达甚至成立了一支特殊部队，专门劫掠刚果（金）的矿藏和经济作物，每月仅非法开采的钽矿就能给卢旺达带来两千万美元的资金。卡加梅自豪地向外界宣称“在外作战的卢旺达军队军费大都靠自筹”。

至于这些通过非法手段开采，用黑人劳工汗水甚至生命换来的“血钻”、“血矿”主要流向了西方国家。

▲浸满血泪的矿产

伦敦，戴比尔斯公司的标志格外醒目。每当看到这家公司，人们总会想起“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经典格言，她让钻石与浪漫结缘，成为坚贞爱情的象征。可美好的背后，却是钻石生意的无尽黑幕。

董事会成员桌前都摆放着一本《公司年度报告》，阅览过的董事都发现，大量产自刚果（金）、被外国军队掠夺而来的血钻占据了公司年产量的相当份额。除戴比尔斯以外，全球第四大黄金矿业公司金罗斯、资源巨头英美资源集团都是刚果（金）非法矿产的买家。满嘴仁义道德的西方人在幕后可管不得那么多，利益！他们追寻的不是什么恒久的爱情，更不会顾及刚果人的苦难，他们在乎的只有利益。

▲戴比尔斯

三、火焚地狱

2002年，持续五年的战火逐渐熄灭，这场被称为“非洲世界大战”的刚果战争结束了。经过谈判，卡比拉与卢旺达、乌干达等国签订了和平协定。桑布瓦被允许回家，他先是来到亲戚居住的小镇，希望接回妻子和孩子。

桑布瓦来到那片熟悉的土地，但熟悉的场景却消失了。这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户人家，曾经种满棉花的田地也早已荒芜。

▲刚果（金）乡村

一位老人告诉他“整个刚果（金）东部都变成了战场，反政府的民兵、卢旺达人轮番来到这里。他们点燃房屋，强奸妇女，你的老婆孩子……”。老人没说下去，但桑布瓦明白，她们可能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一场战争下来，刚果（金）540万人死亡，三分之一的人口严重缺少食物。除了卡比拉被部下刺杀，他的儿子小卡比拉接任总统以外，这个国家似乎没有一点新的变化。

▲小卡比拉

桑布瓦并不看好小卡比拉，他对孔戈说“我追随过老卡比拉，他儿子和他是一路货色，只会任人唯亲，忙着捞钱”。孔戈无奈的耸耸肩“你说得对桑布瓦，卢旺达、乌干达这两个小国家入侵我们的国家，掠夺我们的财富，正是瞅准了刚果（金）的虚弱，而虚弱的根源就是这些只顾及自己利益的政客”。

和平协定签署了，但各派势力的斗争却没有结束。小卡比拉坐在他父亲曾坐过的位子上，盯着眼前的几位内阁部长。

▲刚果（金）总统府

“我看了报告，这么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组织盘踞在我们的东部？”小卡比拉问道。

“卢旺达撤军了，但卡加梅还在支持我们境内的图西人跟政府对抗”国防部长回答道“这些图西族的民兵控制了东部的许多城镇，依靠当地的矿场获得收入，政府军发起过进攻但效果不佳”。

内政部长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就允许卢旺达的反对派在刚果（金）建立基地，借此来反制卢旺达，再加上当地的一些民族武装，所以东部才会有那么多的组织”。

▲遍地武装分子

小卡比拉点点头，作出了最后的决定“别的我不管，不要让我们的矿场再变成别国的取款机了”。各位部长都清楚，盘踞在刚果（金）东部的武装组织都依靠当地的矿产生存。以刚果（金）支持的“解放卢旺达民主力量”为例，该组织70%以上的资金来自于刚果（金）的矿产。

小卡比拉政府制定了更为“合理”的矿产开采法，但凡想在刚果（金）开矿的外国人除符合环保要求外，还需带动当地经济、建设学校、公路等基础设施。但这些法律不过是敛财的工具，刚果（金）时不时挥舞法律大棒，以环保不达标或未履行附带条款为由，驱逐外国公司，中国公司就多次遭遇到这种情况。

▲考察中资企业的刚果（金）矿业部长

刚果（金）不仅矿产品位极佳，有的埋藏不深，甚至可以手工开采。各派势力都想在矿产开发中分得一杯羹。武装冲突不断发生，致使当地治安形势不断恶化。2021年2月份，意大利驻刚果（金）大使在出席活动时突遭武装分子绑架并在交火中被杀。

少数人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刚果民众却在苦难中挣扎。72%的人处于赤贫，失业率高达50%。国家发展缓慢，近八百万适龄儿童无学可上；战争彻底破坏了本就脆弱的医疗体系，更让刚果（金）成为艾滋、埃博拉、寨卡等疾病的重灾区。十分之一的人口患有艾滋，每年因病死亡人数超过十万。

▲被迫淘金的孩子

孔戈死于艾滋病，没有再婚的桑布瓦收养了他的儿子。他耕种着几亩薄田，小孔戈长大后进入到当地的矿场工作。当地虽然仍时常发生交火，但桑布瓦看淡了这一切，这就是刚果人的宿命吧。

2021年的一天，一队武装分子进入村庄。还没等桑布瓦询问他们的来意，一颗子弹就击穿了他的额头。倒下的那一刻，桑布瓦仿佛看到了天堂中的妻子与孩子在向他微笑。而数公里外，浑然不知的小孔戈还在矿井中拼命工作，天真的幻想着矿产可以改变刚果人的命运。

▲生活的前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