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大师班秀文：从肝肾论治不育症经验

▲班秀文 国医大师

班秀文教授为我国首届国医大师，从事中医临床70余载，学验俱丰，在妇科方面颇有造诣，亦善治各种疑难杂症，治男性不育症疗效显著。 男性不育是指育龄夫妇同居2年以上，性生活正常，未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女方有受孕能力，由男方原因而致女方不能怀孕的一类疾病，属中医“无子”“无嗣”“绝育”等范畴。 现就班秀文教授治疗男性不育症经验择要介绍如下，以资参考。

病因病机

中医学对本病早有认识，《素问·上古天真论》言：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石室秘录·伤寒相舌秘法·论子嗣》将男性不育之病因病机概括为：肾精寒冷、肾阳虚衰、肾精亏少、痰湿阻滞、阴虚火旺、肝郁气滞等“六病”；叶天士云“求子之法，不越乎男养精，女养血两大关键”；张景岳强调：“凡男女胎孕所由，总在气血。”

可见，中医学多认为肾为生育之本，男子之生育能力的大小当责之于肾精的强弱及天癸的盈亏。班秀文集各家之言，结合临证实践，认为治疗男性不育症当从肾为先导，同时兼顾肝、气、血的全面情况，全面论治。班秀文提出肾藏精而寓元阴元阳，肝藏血而内寄相火，气血则为濡养四肢百骸之物质，肝肾和合精血互生，肾精充盈，肝气调达，气血旺盛，则性功能得以正常，生机蓬勃，阴阳和而能受孕。

倘若肾气虚衰，肾精不足，肾阳火衰，房事不节，精血、肾阳受损，则肾精虚损，任督二脉不通，致精室失养，难使女方受孕。若因情志不畅或七情内伤，致气滞不畅，甚至气血不和，气滞则血不行，血滞则为瘀，影响人之生殖机能。

辨证施治

肾精亏虚 填精固摄

此证临床症见神疲健忘，眩晕耳鸣，腰膝酸软，性功能减退，男子精少甚则阳痿不举。班秀文认为肾之道乃“藏精”，精为生命之原本，只宜藏固，不宜泄露，多以五子衍宗丸加减运用。五子衍宗丸以方中含枸杞子、菟丝子、覆盆子、五味子、车前子共五子而得名。此方药性平和，具有益肾固精、藏而不泄的特点，为固肾培本之名方。兼见肾气虚者，班老常加补肾填精之品，如熟地黄、黄精、山药等；因肾精亏虚致不射精者，则补肾填精与养血通络同用，以五子衍宗丸合鸡血藤、当归、穿破石、路路通等，旨寓补肾填精、行血通络。

肾阳虚衰 温肾壮阳

该证为肾阳虚衰，命门火衰，下元虚惫无力温养所致，症见性欲淡漠、神疲乏力，或畏寒肢冷，或阳痿、早泄，精冷，精子活力低者。班秀文以甘温益气、温肾壮阳为法，善用右归丸，并推崇张景岳“善补阳者，必阴中求阳”之意，温养肾阳同时当配以滋养肾阴之品，如女贞子、枸杞子、黄精、五味子、龟板胶、鹿角胶等。然一派滋补，需防滋腻碍脾，脾气不运则生化无权，故佐以辛甘芳化之小茴香、合欢花、艾叶、荆芥、砂仁等辛温通行之品，意在补而不腻，滋中愈化。

肝肾阴虚 肾肝同调

精血同源，且人身脏腑气血之调和，经脉之循环运行，营卫之和谐及表里上下之通畅与否，均与肝气的疏泄条达有关，故班秀文注重肝肾同治，肝肾同补则生精化血。不育症之肝肾阴虚证多见头晕耳鸣，腰膝酸痛，失眠多梦，五心烦热，潮热盗汗，遗精早泄，咽干颧红。

用药特色

班秀文临证善总结药物功效，注意结合患者体质及地域特征，善用藤类药和花类药物。治疗不育症的药物选用也有独到经验，现枚举鸡血藤、沙苑子两味如下。

鸡血藤

《本草纲目拾遗》云：鸡血藤“壮筋骨，已酸痛，和酒服，于老人最易……男子虚损，不能生育，及遗精白浊，男妇胃寒痛。”可见鸡血藤能治男女科多种疾病。班秀文认为：“鸡血藤味苦、甘、涩，性温，苦入心，甘入脾。心生血，脾为气血生化之源。温能生发，能通行；涩则能固涩收敛。”

在治疗男子不育时多有应用：如肾精虚者见死精率高，平时常感腰胀疼，同房后加重，以补肾填精制品，配伍鸡血藤、人参、黄芪，起到补中有行、补而不滞之效；肾阳虚者，以右归丸加减，配伍鸡血藤，温肾养阳并助补血通脉；脾虚痰湿胜者，三子汤配伍鸡血藤、淫羊藿、肉苁蓉等，健脾胜湿中佐以温肾通行。

沙苑子

沙苑子又名沙苑蒺藜，味甘而性温，能温补肝肾，固精缩尿，明目。中医用于治疗肾虚腰痛、遗精、早泄、白浊带下、眩晕目昏等。班秀文认为沙苑子能温养肝肾，肝肾同治，能“强阴，益精”，且“补肾药多用之”，在不育症中常有选用。不育症之阳衰阴胜者，则以五子衍宗丸合沙苑子、柴胡、益智仁；症见性生活一般，精液液化异常，死精、畸精率高者，多责之肝肾阴虚，水不济火，虚火内动，治当以滋补肝肾、柔养肝阴，方用六味地黄丸配伍沙参、麦冬、当归、玄参、女贞子、沙苑子、桑葚子、山药，以滋养肝肾。

医案举隅

郑某，男，32岁，1988年5月22日初诊。结婚4年，双方共同生活，迄今爱人不孕。性欲一般，时有头晕目眩，腰膝酸软，夜难入寐，寐则多梦，胃纳一般，大便干结，隔日一次，小便正常。脉象细数，90次/分钟，苔少，舌尖红。精液常规：灰白色，量约3ml，计数4000个/ml，成活率10%，活动力差，死精子90%，液化时间不正常。配偶妇检：无异常发现。

诊断：（肝肾亏虚型）不育症。

处方：六味地黄丸加味。

方药：熟地黄15g，山萸肉10g，山药15g，牡丹皮10g，茯苓10g，泽泻6g，麦冬10g，当归10g，白芍6g，女贞子10g，素馨花6g，红花2g。每日清水煎服1剂，连服20剂。

6月12日二诊：药已复诊，精液常规示成活率30%，死精50%，液化时间正常，余无特殊。药见初效，仍守方加太子参15g，小麦20g，夜交藤20g，旱莲草15g。每日水煎服1剂，连服12剂。

6月27日三诊：复查精液。常规示成活率50%，死精10%，活动力一般，计数已经接近正常。继用五子衍宗汤加味。方药：菟丝子15g，女贞子10g，枸杞子10g，五味子6g，车前子6g，覆盆子10g，太子参15g，当归10g，白芍6g，玉兰花6g，红枣10g。每日1剂，水煎服。

随访：上方连服30剂，身体康复，其配偶次月受孕。

按：本案患者证属真阴不足，虚火内动，阴精亏竭，以壮水济火之法论治。方用功专肝肾阴虚之六味地黄丸，滋而不腻，调补肝肾，佐以滋补气血之当归、白芍、素馨花、红花以养血行气活血、柔肝疏肝，麦冬、女贞子滋补肝肾阴精。二诊药已病情改善，守原法配伍益气生精、养阴滋补之品，增强补肾益肝、滋阴养血之功。三诊用益肾固精之五子衍宗丸，佐以太子参、当归、白芍、玉兰花、红枣益气养血、疏肝行气之品，填补肝肾阴精，使气血互生，阴阳同调，以善其后。

结语：近年来，男性不育症发病率不断上升，纯西医疗法往往无法达到综合治疗、全面调理之效。班秀文治疗不育症以治肾为先，重视肝、肾、气、血之关系，强调全面论治，所用方药偏于平和、温补，善用五子衍宗丸、六味地黄丸、右归丸，并辨证配伍活血通络、辛甘芳化、温阳通络之品，以求气血通行、精血生化、阴阳调和。

内容整理自：《中国中医药报》2021年8月20日第五版，作者：广西中医药大学 张淑贤、戴铭、金勇、张璐砾，广东省肇庆市第二人民医院 刘玉筠。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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