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最近大家在朋友圈中,高频转发一段出自于《悟空传》的话,作为对某事件的声援: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这是剑三的一首插曲《杀伐》,这几个歌手还唱过一首《我执》,同样是记录悟空传的。
好一个齐天大圣,若天压我,劈开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无非拼个鱼死网破。此一去不回,已经做好准备失去所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男儿应有此番绝决,此种豪情。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真的是好燃啊!踏碎凌宵,放肆桀骜。
这是一意孤行吗?这是少年意气吗?是的。你问我这样好吗?我就以纯个人立场来回答一下吧!我是这样来看待这种执着的。
一去不回的人,都是有远方可奔赴的人,他们的天空绝不低矮,他们是高旷之人。为什么要一去不回?因为,只有孤注一掷才能达到完全无法返还的境地,才能从重重围困中自我主宰地劈出一条路来。我们民族从来就不缺乏这种誓将“一去不回”之人,从盘古开天地,到大禹治水,从精卫填海,到愚公移山,我们这个以精神与风骨为最高追求的民族,其实并不太在乎于现世的得失成败,因为还有“千古事”与“寸心知”的评价维度,来支撑着一个人,苏世独立、沧海横流,而不改其志。有些人对生活目标的追求十分专一而且执着,正因为如此,他们对其他目标就很少旁顾,也毫不在乎。为了那短暂的美,他们不惜代价地奔赴而去,甚至会较劲用强,哪怕自毁自弃,哪怕出发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荆柯,“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的王昭君,“惊涛汹涌向何处,孤舟一去迷归年”的李白,“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的林则徐,“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谭嗣同,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满腔热血、不计成败的执着者。如果一群运动员连金牌都不要了,那一定是有比金牌更重要的东西,如果一个人连前途性命都不要了,那一定是与之相比更值得执着的东西。他们固执到底,他们绝不聪明,绝不见机行事,绝不为时代一切精神物质潮流所动,绝不被各类集体无意识所左右,他们只是自己,只能是自己,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一句话:他们是无畏的。
我将执著分成两种,一种执著为手段,另外一种执著为目的。执著为目的,那个叫坚定。执著于手段,而变化目的,那叫我执。谈到执着,这原是各派宗教所批评的态度。值得分辨的是:执着而不自知,与自知执着,两者截然不同。譬如,以教书为业的人,总希望自己能够表达一家之言,所持理论可以用之于世,然后再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这种执着只要不陷入争名夺利与党同伐异的乱局之中,又有何不对呢?这种执着既然自己已经知道,就不易受困于实际上的得失成败了。
执着的手艺人热爱他们的手艺,尽管要依靠这门手艺来生活,但是倾注于其中的信仰和灵魂,远远地超过了这门手艺的市场价格。每年,在全世界范围,有多少记者因为深入到战火深处、灾难现场去调查去记录去观察,而慷慨捐躯、牺牲在工作岗位上,“接近,接近,再接近,接近到闻得到鲜血和脑浆的地步”,这是他们对新闻理想的执着。他们坚信自己事业的光荣,可以推动信息民主化直达社会的底层,从而建构起一个健康有力久远的社会系统。他们不被权力左右、不受利益牵制,不为荣耀迷惑,在喧闹和失控的各种社会环境中,依然坚定而执着。
很多东西都可以被后人超越,唯一不能超越的是生命的深度。
很多情操都可以在蹉跎里被粉碎,唯一不曾放弃的是对梦想的执着。
像我这样当教师的,我的执着就是教育理想。反思今天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仅仅把职业当作牟利的工具:要不就是拼命工作为的是挣钱享受生活;要不就是得过且过混日子的生活态度。越来越少的人把职业与自己的生命追求联系起来。在看起来不是那么“体面”或是报酬优厚的工作当中,很多人不认真、不全力以赴,更没有自己开创事业的动力和为公司不断创造业绩的精神。正是这种对信仰的缺乏导致对工作和事情都不虔诚和执着。这种精神状况不仅不利于个人发展的,对国家民族也是一种慢性毒药。尤其在转型期的今天,国家更需要这种清教徒式的对待职业的神圣情感和执着精神。
生命的迷人就在于,明知道所有都是空的,到头来我们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可是在这之前的每一刻又都在执着,并且每一刻又都值得执着——生命虽然因为恬淡而领悟,但却因为执着而动人。
说什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反正一切都会过去,所以还是少些执着吧!其实,有物先天地。小鸟执着地衔五色杂物回巢,小兽执着地叼五味杂物回穴,人执着地患得患失,物欲和物执的程序设计早于鸟、兽和人类的出现。人类在现世的一次次寻找就是“执”,人生说到底,都是有所执,有所不执。当执则执,当断须断。我们对于人生的坚执,也是如火如荼,即使最后,不过是燃完的火焰,只剩下灰白的烟雾,但其中依然袅袅回荡着,对人生真实的如泣如诉。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
时而宁静 时而疯狂……
我说,碰撞的日月星辰,已让天河跌落
倾盆大雨里,每一滴水都有生命
我说,目光不可及之处,一串驼铃踏金色而来
夕阳里一株孤柳,举着无望的痴情
我说,敦煌里的飞天,皆因为寂寞
若那穿着青衫的少年一去不回
孤独,就孤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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