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理查德》：佛系的威尔·史密斯出演 “鸡娃天花板”

每年颁奖季，传记片都是容易出彩的讨巧题材，今年的《国王理查德（King Richard）》就是如此。电影11月19日在北美院线和HBO Max 同步上线，目前票房已经过了2100万美元，烂番茄新鲜度91%，观众打分98%，算是很不错的成绩。

这位理查德是谁？他全名Richard Williams，是美国网坛传奇姐妹花维纳斯·威廉姆斯和塞雷娜·威廉姆斯的父亲，而饰演父亲一角的，是永远不会老、长胖也是闹着玩的威尔·史密斯。

咱就是说，这哥们儿今年53岁了，谁能信啊？

威廉姆斯姐妹是这部电影的执行制片人，为这部作品的可信度加上了一层保证，也正因为如此，电影带给我的震撼程度又加了好几分。

这是一部可看性很高、完成度也很不错的传记片。

大威小威从小的家境并不富裕，父亲Richard Williams和母亲Oracene Price都是二婚，母亲带着三个女儿，再婚以后生下了这对未来的网坛巨星。

一家7口人，生活在加州的康普顿（Compton），这个在西海岸说唱的“圣地”，也意味着治安上的诸多隐患。

然而不知是谁给了这个父亲勇气，在大威小威仅4岁半的时候（两人相差只有1岁）开始网球训练。这位当时已经年过四旬的、心意无比笃定的中年父亲写了一份整整78页的网球职业生涯规划书，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严格训练。

本就经济窘迫，不论是妻子的护士工作和自己的夜班工作收入有限，夫妇俩只能自己当教练，黑白两班倒。

因为总在公共球场练习，Richard被街头混混拳脚相逼；因为和周围躺平式家长格格不入，被邻居投诉“疑似虐待孩子”……不论环境多么恶劣，专注到近乎偏执的Richard都没有放弃，女儿们不断展露出过人的体育天分、身体素养和过人的心理素质，在不断印证自己这套人生计划的可行性。

功夫不负有心人，Richard为女儿们争取到了一次宝贵的向网球教练毛遂自荐的机会，最终为姐姐Venus 赢得了免学费的机会。对妹妹Serena，这对夫妇也没有半途而废，Richard把姐姐的每次上课过程都拍下来回家反复播放，职业是护士的妈妈自学网球知识，担任小女儿的贴身教练。

然而彼时，网球还只是富裕白人阶层能玩的高级体育项目，费时、费人、更费钱，直到姐妹俩遇见了美国网球教练Rick Macci。

Rick Macci是曾七次担任美国职业网球协会年度国家教练的专业教练，于1985年在佛罗里达州海恩斯市创办了里克·马奇国际网球学院，1992年，他将马奇学院搬到了德尔雷海滩，也就是电影里堪比度假村的网球学校。也是在这里，他培养出了五位世界排名第一的网球选手，分别是大威、小威、安迪·罗迪克，詹妮弗·卡普里亚蒂，玛利亚·莎拉波娃。

也是在这里，正值职业生涯关键期的女孩们才终于告别土法炼钢的训练方式，向顶尖高手迈进。即便如此，父亲Richard 对女儿们的影响力依然没有减少。作为交换条件，他们举家搬到了弗罗里达，自己也在网球学校谋了个职位。

参加网球学校，不单是为未来职业生涯蓄力，网球运动员的最终目标是打比赛，从国内青少年锦标赛开始，到澳网、法网、温网、美网四大国际赛事进阶。

但因为担心女儿学业跟不上，反而在疲于奔命的比赛中被早早耗尽甚至透支身心和初心，父亲Richard替女儿做了决定，向所有的比赛说不，也对送上门的数百万美元商业合同offer说不。

经过系统训练的女孩们实力越来越强大，却只能看着同龄人在赛场上捧杯，大威终于憋不住了，决定和父亲正面挑战，证明自己已经做好了上场准备。

要知道，对业余选手来说享受比赛是最重要的，毕竟天花板就在那里；对最顶尖高手而言，不断战胜对手、战胜自己才是竞技体育的大破大立的终极意义。

父亲接受了大威的决定，在1994年的青少年杯赛上，大威势如破竹杀进决赛，对战当时世界青少年头号种子桑切斯。

比大威年长7岁的桑切斯显然更懂比赛规则，决赛场上，就在大威一路领先时，她提出暂停去了卫生间，一呆就是数分钟，让青涩的毫无大赛经验的大威阵脚大乱，比赛走向也变得微妙……

9个月后，大威拿到了Reebok 5年代言合同，代言费是1200万美元。

在家庭主题的故事中探讨种族、阶级、体育、名利圈的复杂交织，作为主角的威尔·史密斯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收起了他标志性的浑厚嗓音，局促的眉头和坚定的眼神还原了这位不同寻常的父亲。

不过，在一众好评之中，也有影评人对电影的叙事内容持保留意见，认为故事夸大了这位父亲的作用。似乎就因为这位鸡娃届的天花板的坚定信念，一家人便打破阶级壁垒，走出贫民窟街头、女儿们登上世界网球竞赛舞台，却无视了大威小威本身拥有的万里挑一的天赋。

据说Will Smith 此片的片酬高达4000万美元，而在发行方决定院线和流媒体同步上映后，他还自掏腰包给每个主要演员以支票形式支付了一笔“可观的奖金”。

于是当我抱着好奇探寻这位父亲的现实版故事，这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鸡娃故事了，更（多时候）是一个婚姻+育儿的恐怖故事啊！

首先，Richard是一个极为不负责任的前夫。在和大威小威的母亲Oracene Price结婚之前，Richard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和前妻Betty Johnson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离婚之后他便一走了之，再也没有联络过这五个孩子。

去年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长女Sabrina就公开指责父亲Richard 的无情和不负责任：“我的父亲离开时我只有8岁，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妈妈很艰难地把我们五个拉扯大，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对我来说，他根本不是父亲，他只是出了一个精子而已。”

直到自己上大学时，Sabrina辗转联系到父亲，请求他能够支付自己1000美元的学费，结果钱拿到手了，却是亲生父亲借给自己的！受到极度羞辱的Sabrina这才彻底对父亲死了心。

其次，孕育大威小威这两个生命，更可以说是一次蓄谋已久的阴谋。

与大威小威的母亲Oracene Price结婚之后的1980年，Richard偶然在电视上观看网球比赛时，得知罗马尼亚网球女选手Virginia Ruzici通过巡回赛得到4万美元的奖金，立刻定下了这个惊人计划：“打四天球就能挣这么多……我也要培养2个打网球的女儿。”

在后来的采访和个人传记里，Richard甚至大言不惭表示，因为妻子一开始不愿意配合自己的宏伟愿景，他特地安排了浪漫晚餐，藏起了妻子的避孕药……

在妻子成功怀孕之后，Richard开始自学网球知识，加入了一个网球俱乐部，随后制定了这份78页的计划。

电影里对女儿们严格的训练，也抵不过现实生活中的父亲一半残酷。

现实中，大威小威姐妹俩6点就起床训练，放学后也直接不能落下训练。，不论天气如何，打完500次发球才能回家。

电影里，即便大雨倾盆，姐妹们依旧和父亲在公共球场上练习打球，被邻居认为这是虐待孩子，给社会服务机构打了投诉电话。现实中，父亲Richard也承认，当年确实有一些邻居打电话给儿童保护机构，理由是Richard总是让女儿们在恶劣的天气里练习网球。

而现实中的网球学校教练Rick Macci表示，在训练的一半时间里，Richard会刻意使用坏的网球，为的是让女儿们的跑动速度更快，接球姿势更低。他甚至会把碎的啤酒瓶玻璃渣洒在底线后的位置，为了训练女儿们不越界。

然而真正让我震惊的是，电影里为了保护大女儿Yetunde，父亲Richard被街头混混暴打，一家人住在康普顿似乎是因为穷困被迫的选择。但现实中，他们本就不住在这里，也有足够的经济实力离开汉普顿，但父亲Richard坚持不搬家。

这个细节就充分显示了父亲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在采访里这样说：“我研究过拳王阿里还有其他出身贫困的名人，他们是让我来到康普顿的信念，我认为最伟大的冠军都来自贫民区，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比康普顿更恶劣了，贫民窟会让你变得粗糙、变得坚韧、变得坚强。”

训练时有混混骚扰和时不时传来的街头混战的枪声就已经很恶劣了，父亲Richard甚至还会花钱请学生在场边干扰女儿们的训练，当成抗压力、防干扰的练习。

不仅如此，大威小威的三个姐姐Yetunde、Lyndrea、Isha Price也都将自己的童年和青春期贡献了出来。在去到弗罗里达网球学校之前，五姐妹都挤在一间铺满了四个床皮卧室。

三姐 Isha Price表示，她们三个从母亲上一段婚姻带来的姐姐一直是妹妹们的陪练，被父亲安排捡球喂球的工作。

为此，她们必须每天10点和妹妹们一同准时睡觉：“直到我上大学才知道我们的生活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们太缺少朋友了。”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大威小威的天赋，全家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大姐Yetunde一直是妹妹们的私人助理，之后退出了妹妹们的事业，回到康普顿和未婚夫经营着一间理发店，还是一个注册护士。

二姐Lyndrea Price，毕业于霍华德大学信息系统专业，毕业以后进入电影公司，担任产品植入项目的负责人，接着又成为和多个品牌、电视台服装部门合作的时尚设计师，包括Beats耳机、《Essence》杂志、《人物》杂志等等。

在积累丰富资源和经验之后，她推出了个人服装品牌LP Enterprises 。

三姐Isha Price（下图右一）是一名律师，也是电影电视制作人。

大威小威对姐姐们的付出一直十分感恩，对于母亲的付出也一直记在心里。

最新一期谈话节目《Red Table Talk》上），大威小威带着妈妈Oracene Price 一起对谈，特别提到母亲在自己职业生涯的巨大付出，母亲不但要赚钱养家，同时也是女儿们的教练，她零基础自学网球知识，在网球场上给女儿们指导。

小威说：“父亲一开始还有工作，但之后为了我们每天的训练，他就不工作了。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丈夫要是和我说这话，我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因为我自己就差不多一辈子都在工作，我都能很难找到时间稍微休息一下。但作为一个七口之家，我妈妈得养活七个人！”

然而即便是培养出如此优秀女儿的父母，这段婚姻也没能维持下去，2000年大小威的父母就已经分居，2002年完成了离婚手续。

之后 Richard又一次进入大众视野，是因为他的第三次婚姻，妻子Lakeisha Juanita Graham仅仅比大威大一岁，比自己小了足足37岁。2012年，小儿子Dylan出生，这段婚姻也在2017年结束。

就在离婚前一年，Richard Williams遭遇一次严重中风，带来的后遗症之一是神经系统紊乱，严重影响了Richard的说话能力。2020年2月的一次检查也证实Richard脑损伤严重，还患有痴呆症。

如今照顾他的，是Richard今年48岁、劣迹斑斑的私生子Chavoita Lesane，儿子也获得了父亲的委任权。

根据外媒报道，这个Chavoita Lesane过去23年来除了多次违反交规外，还在1998年被控殴打一名孕妇，不过案件后来被撤销。2001年，他再被控殴打罪，2007年又因无证驾驶被判处4年缓刑。

这个家庭最悲伤的故事并不是父母婚姻的失败，2003年9月，在康普顿经营发廊的大姐Yetunde Price在车中被流弹击中后脑勺不幸去世，未婚夫Rolland Wormley当时正在驾驶汽车，目睹了这可怕一幕。

2007年接受《人物》周刊采访，小威罕见谈到不幸去世的大姐：“ Yetunde和我的感情特别好，她是给我换过尿布的人，感受到我从没好好和姐姐告别。”

2016年，大威小威在康普顿成立以大姐名字命名的资料馆Yetunde Price Resource Center。“我们想要好好纪念她，她是我们的大姐，也是一个伟大的姐姐。”

正是怀揣着不想让家人生活在三教九流社区的梦想，才拼了命在原本被白人运动员占领的网球领域发奋，然而威廉姆斯姐妹的成功，至多也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个体在时代面前是多么渺小呵。

幸运的是四姐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电影之外，大威小威的传奇故事至今仍在继续。截至目前，大威已经拿到23个大满贯冠军，在今年的温网比赛上，她完成了第90次大满贯参赛，是公开赛时代参加最多次大满贯比赛的选手。

在同工同酬方面，大威做出的努力也值得一说。

在2006年拿下温网冠军后，她在《泰晤士报》发文控诉了温网男女奖金分配不均，引发蝴蝶效应，迫使温网承诺在2007年实现男女奖金平等，法国网球公开赛随后跟进……大威本人也成为第一个从奖金平分中获益的女性，获得了与2007年温网男冠军费德勒相同的奖金。这段历史也在2013年被ESPN拍成了纪录片《Nine for IX》。

家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姐姐，而小威Serena的成绩呢，比姐姐还要好！她是全世界第一位网球大满贯黑人女单冠军， 23座大满贯女单冠军得主，网球史上第二位女子单打满贯得主。更是史上第一位同时达成单打及双打生涯金满贯的网球选手。

小威的传奇之处，还在于职业生涯之颠簸曲折：她在2010年先后经历脚部受伤、肺部栓塞等严重伤病，却奇迹般以极快的速度复出并再次拿到大满贯；2017年又在怀孕的情况下拿下澳网冠军；生下女儿奥林匹亚后，小威第二年就立刻复出，成绩斐然，单单是2020年的比赛奖金收入高达3600万美金……

正如电影里父亲对在姐姐Venus阴影里略有失落的女儿允诺的那样：“你的姐姐会成为世界冠军，但是你，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好的选手，史上最优秀的选手。”

上个月，小威在IG上晒出了外公和孙女的互动画面，79岁的老父亲Richard经历了几次大手术身体已经十分消瘦，却还十分开心地给骑自行车的孙女拍照。

如今，小威也常常在社交媒体上晒出女儿在网球场里打球的图片，和一无所有的当年比起来，那是天与地的差别。

女儿转眼4岁，正是启蒙的年龄。大威小威的经历充分说明，哪怕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也需要举全家的全部心力，方能培养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运动员。但小威自己的女儿也拥有超常的运动天赋吗？她能成为比父亲更优秀、更极致的教练吗？未来女儿能超越她伟大的母亲和姨妈吗？

谁也不知道。

这，恰恰是这部电影带给我的最大震撼。一个疯狂的父亲被命运开了金手指，但同样基因的孩子一旦没有了78页规划书，人生境遇差别竟然可以如此之大，这大概率解释了为何如今中产阶层是最孜孜不倦的鸡娃群体了：因为上升空间如此有限，下沉的可能性却是无限的……大部分普普通通的你和我，实在没有躺平的理由啊。

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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